第109章 心如死灰（2/2）

乾巧站在一旁，双手插在口袋里，紧抿着嘴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他看着真理崩溃的模样，看着那些彻底黯淡、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晶屑，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理解这种从悬崖边坠落的感觉，那种紧握的救命稻草突然断裂的绝望。他笨拙地上前一步，生硬地抬起手，似乎想拍拍真理的肩膀，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最后只是用比平时低沉许多的声音说道：“喂……别哭了。那家伙……草加他，就算没有这些东西，也一定……不希望你这样。他肯定想看到你好好活着。”

他的安慰生涩而直接，却像最后一记重锤，敲碎了真理心中最后的侥幸。连最不擅长、也最不喜欢说这种话的乾巧，都用这种方式来安慰她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连他也真的认为，草加不会再回来了？

真理猛地低下头，双手紧紧捂住脸，压抑不住的哭声从指缝中溢出，瘦弱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她紧紧抱着那个如今只剩下冰冷和死寂的盒子，仿佛抱着草加最后留下的、正在迅速冷却的躯体，巨大的悲伤和失落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沙耶无声地走到真理身边，轻轻揽住她颤抖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她看着盒中那些黯淡的晶屑，敏锐的直觉让她隐隐觉得事情或许并非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彻底，那种彻底的“死寂”反而透着一种不自然的诡异。但在真理如此巨大的悲痛面前，任何基于直觉的、不确定的猜测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可能带来更残忍的希望后的失望。她只能选择沉默，给予最坚实的陪伴。

连一向活泼聒噪的启太郎，此刻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担忧地看着真理，又看看乾巧和木场，最后沮丧地垂下了头。结花轻轻拉住他的衣角，对他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同情。

观测站内弥漫开一股沉重得令人窒息的低气压。草加雅人的牺牲，原本因这些晶屑的存在而仿佛有一线缥缈的延续，一个不肯醒来的梦。此刻，这个梦被现实无情地撕碎，那线延续被斩断，所有人都被迫直面他“彻底、完全”离去的事实。这种认知带来的空洞与绝望，比之前那种带着希望的怀念，更加深刻，更加冰冷，如同在每个人心头压上了一块寒冰。

自那以后，真理不再每天捧着盒子说话。她找来了一个坚固的小型保险箱，小心翼翼地将那个不再发光的盒子和那片同样失去任何能量反应、如同普通废铁的kaixa芯片残骸一起，锁了进去。她没有扔掉它们，那是草加存在过的、不可磨灭的证明，是她心底最珍贵也最不敢触碰的回忆禁区。但她不再将它们视为希望的象征，不再从它们身上汲取力量。

她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也更加拼命。训练场上，她一次次地挑战自己的极限，汗水混着偶尔失控滑落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襟；工作中，她主动承担起更繁重的任务，分析数据、维护设备、准备物资，仿佛想用无尽的忙碌来填补内心的巨大空洞，又仿佛是想用自己的方式，笨拙而坚定地继承草加那“打破黑暗，带来光明”的遗志，让自己变得更强，去保护所有他曾经用生命守护的同伴。只是，在夜深人静，所有人都陷入沉睡之时，她会独自一人坐在窗边，抱着膝盖，望着窗外沉沦的夜色和无尽的星空，眼神空洞而哀伤，仿佛迷失在没有了灯塔的漆黑海面上。

所有人都确信不疑，关于草加雅人可能归来的最后一丝渺茫希望，已经如同这些晶屑的光芒一样，彻底熄灭了，化为了冰冷的死灰。他彻底成为了一个传说，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去，一道深可见骨、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

观测站的未来，似乎因此而笼罩上了一层更加深沉、更加令人不安的阴影。然而，就在这连真理自己都已然彻底放弃希望、沉浸在最深沉的绝望与黑暗之中时，谁也不会料到，真正的涅盘，往往始于最彻底、最绝望的死寂，最深沉、最漫长的黑夜，恰恰是为了孕育那最终必将撕裂一切阴霾的、最强烈的破晓之光。

（第109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