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星夜承诺(2/2)
医疗队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欢呼。苏晴直接抱住宋墨涵又笑又跳:“太好了!总院啊!我听说那边的图书馆有十万册医学书!手术室是全军区最先进的!”
其他同事也围过来祝贺。在这偏远的前哨站,能去总院进修不仅是荣誉,更意味着未来的发展空间。
宋墨涵却下意识看向食堂角落。顾锦城独自坐在那里吃饭,仿佛没听到这边的喧闹。但他抬起头时,目光穿越嘈杂人群,准确找到她,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那眼神在说:去吧,我支持你。
晚饭后,宋墨涵如约来到后山入口。顾锦城已经在那里了,他换了件干净的常服——军绿色的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他站在一块大石头上,仰头看着天空渐暗的蓝色。
“来了?”他跳下来,伸手扶了她一把。
手掌温热,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
两人沿着小路慢慢向上走。初夏的夜晚,山风凉爽,带着松针和泥土的气息。草丛里传来不知名虫子的鸣叫,远处有溪流潺潺的水声。
走到半山腰一处平坦的坡地时,顾锦城停住了。
“看。”
宋墨涵抬头,呼吸一滞。
整片星空毫无遮挡地铺展在眼前。银河像一条发光的纱带横跨天际,千万颗星星密密匝匝地散落其间,有些明亮如钻,有些朦胧如雾。在城市里从未见过如此壮丽的夜空,仿佛一伸手就能摘到星星。
“真美……”她喃喃道。
顾锦城从口袋里掏出个小东西,放在她手心。
是一枚用子弹壳磨成的戒指。黄铜质地,被打磨得光滑温润,在星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仔细看,上面刻着细细的纹路——是木棉花的图案,那是他们家乡的市花,也叫“英雄花”。
“56式步枪弹壳,我当兵第一年打靶留下的。”顾锦城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低沉,“临时做的,粗糙了点。等以后补你真的。”
宋墨涵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尺寸刚好。子弹壳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暖暖的。
“顾锦城,”她轻声说,“三个月很快的。”
“嗯。”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我等你回来。”
两人在星空下静静站着。山风拂过,带来远处军营熄灯的号角声。山下营房的灯火一盏盏熄灭,像星星坠落人间,最后只剩下哨塔上的探照灯,还在缓缓扫过群山。
“有件事要告诉你。”顾锦城忽然说,“师里要组建一支快速反应医疗分队,直属侦察队指挥。秦雪推荐你当副队长,等你进修回来就上任。”
宋墨涵怔住:“我?可我才来不到一年……”
“你行。”顾锦城打断她,语气笃定,“今天的手术,秦雪全程看了。她说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冷静、果断、技术扎实。”
他转过身面对她,星光落在他眼里,亮得惊人:“那意味着以后我们会有更多并肩作战的机会。但也意味着更危险——快速反应队是要上前线的,是真枪实弹,不是训练。”
他握紧她的手:“你想清楚,我不逼你。如果你不想,我就去跟秦雪说……”
“我想清楚了。”宋墨涵没有犹豫,“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顾锦城笑了,那笑容在夜色里温柔得不像他平常的样子。他低头,很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像羽毛拂过。
“那就说定了。”他的声音有些哑,“等你进修回来,我们就打结婚报告,然后一起带新分队。”
回去的路上,顾锦城一直牵着她的手。快到营区时,在医疗站外的阴影里,他才松开,又变回平常那个冷峻的侦察队长。
“明天开始,我要带队去边境线执行一周的巡逻任务。”他在医疗站门口停下,“你出发去总院前,我应该能赶回来。”
“注意安全。”宋墨涵千言万语只化成这一句。
“放心。”顾锦城从口袋里又掏出个小纸包,“拿着。”
宋墨涵打开,是一盒奶糖,大白兔的,包装纸已经有些旧了,边角磨损,像是珍藏了很久。
“上次你说野山枣甜,但那个不能常吃。”他的声音很低,“想我的时候,吃颗糖。”
他说完,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很快融入夜色。
宋墨涵握着那包糖,站在原地很久。手指上的子弹壳戒指在月光下微微发亮,刻着的木棉花纹路清晰可见。
一周后,顾锦城带队归来。
宋墨涵的调令也正式下来了,白纸黑字盖着军区的红章:次日启程,前往军区总院报到,进修期三个月。
临走前夜,医疗队给她办了个简单的欢送会。秦雪送她一个半旧的军用挎包,但里面装得满满当当:“这些是我这些年的战地救护笔记,还有自制的简易器械图纸。总院的教授讲理论,我这些是实打实的经验,你带着。”
苏晴红着眼眶抱着她不放:“一定要写信啊!每个月至少两封!不,每周一封!我要知道总院食堂吃什么,手术室什么样,还有有没有帅气医生……”
其他同事也纷纷送小礼物——一本便签、一支钢笔、几包家乡特产。在这偏远的前哨站,大家像一家人。
夜深人散后,宋墨涵在医疗站做最后的整理。病历归档,器械清点,值班表排好。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在地上铺开一片银白。
敲门声响起。
顾锦城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个行军背包,鼓鼓囊囊的。
“给你的。”他把背包放在桌上,“打开看看。”
宋墨涵拉开拉链。里面是一件崭新的军用羽绒服,折叠得整整齐齐;一副羊皮手套,柔软厚实;一个军绿色保温水壶,壶身上刻着小小的“平安”二字;还有几本厚厚的书——《野战外科学新进展》《极端环境医疗手册》《战伤感染控制》……
最下面,压着一个木盒子。原木色,没有上漆,能看出是手工做的,边角打磨得很光滑。
她打开盒子,呼吸一滞。
里面是整整齐齐排列的木牌,每块约两指宽、三指长,边缘光滑。每块牌子上都刻着日期,还有短短一行字。
她拿起最上面一块,日期是今天:“明日她启程去总院,前哨站少了一缕光。”
再往下翻:
“她去总院的第七天,下雨了,不知她带伞没。”
“第十五天,边境线有异动,庆幸她不在。”
“第三十天,整月了,时间过得真慢。”
“第四十五天,收到她的第一封信,字真好看。”
……
一直翻到最后一块:“第九十天,去接她回家。”
整整九十块木牌,三个月的每一天。
“一天一块。”顾锦城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本来想等你走时凑齐三百天——你到前哨站的日子。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刻了这三个月的。”
宋墨涵拿起刻着“第九十天”的那块,手指摩挲着上面的字迹。刻得很深,每一笔都用了力,像是要把思念凿进木头里。
“这是……你什么时候刻的?”
“晚上。”顾锦城难得有些不自在,“巡逻回来,睡不着就刻一会儿。”
宋墨涵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下来,砸在木牌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她突然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这个不善言辞却把深情刻进木头里的男人。
顾锦城僵硬了一瞬——他不太习惯这样直白的拥抱。但很快,他放松下来,轻轻回抱住她,手掌在她后背拍了拍,动作有些笨拙。
“别哭。”他说,“三个月很快,我保证。”
那晚,宋墨涵枕着那盒木牌入睡。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子弹壳戒指在她手指上泛着微光,凉凉的,却又暖暖的。
第二天一早,送她去军区的吉普车停在营门外。
宋墨涵背着行军包出来时,全队都来送行。秦雪抱了抱她:“好好学,别给前哨站丢人。”苏晴已经哭成泪人,硬塞给她一大包山核桃:“补脑的,总院考试多……”
顾锦城站在人群最前面,军姿挺拔如松。他今天特意穿了常服,肩章在晨光下闪着光。
车启动时,他突然抬起手,对她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手指并拢,掌心微向外,手臂抬到恰到好处的高度——一个军人最郑重的告别。
宋墨涵趴在车窗上,直到他的身影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群山之间,才坐回座位,泪流满面。
山路蜿蜒,前哨站的营房、训练场、医疗站渐渐看不见了。她打开顾锦城给的背包,一件件翻看。
羽绒服很厚实,是军需品里最好的那种。手套内侧缝着小标签,上面用钢笔写着:“手冷时戴。”字迹是他的。
保温水壶里已经灌满了热水,拧开时热气蒸腾。
几本书的扉页上都写着他的名字,有些还有批注。在《野战外科学新进展》的某一页,他划了一句话:“战地医生最大的挑战不是技术,是在极端环境下保持冷静的判断。”旁边他用铅笔写:“你可以。”
最后,她摸到羽绒服内袋里缝着的东西——硬硬的,像纸。
拆开缝线,是一张折叠的纸条,已经被体温捂得温热。展开,上面只有一句话:
“等你回来,我们就结婚。
——顾锦城”
简简单单,没有修饰,却让宋墨涵又哭又笑。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笑道:“宋医生,顾队长可是我们这儿有名的硬汉。以前师文工团下来慰问,多少女兵女演员对他示好,他看都不看。能让他这么惦记的,你是头一个。”
宋墨涵擦干眼泪,握紧那枚子弹壳戒指。木棉花的纹路硌在掌心,像一个小小的承诺。
她知道,无论走多远,有个人会在群山之间等她回家。
而她要做的,就是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能与他并肩而立,能在枪林弹雨中守护生命,能配得上他刻在木牌上的每一份期待。
车驶出最后一道山梁,平原在眼前展开。麦田青青,村落点点,与山里的风景截然不同。
新的征程已经开始,但她的心,已经留在了那片星空下的营地里。
三个月,九十天,两千一百六十个小时。
她会好好学,好好成长。学最先进的技术,记最扎实的理论,看最复杂的病例。
然后回到他身边,以更好的自己。
吉普车在国道上飞驰,朝阳从东方升起,金光万道,照亮前路。
宋墨涵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方向。群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幅水墨画。
她轻声说,声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等我回来,顾锦城。
等我回来,嫁给你。”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而前方的路,正迎着朝阳延伸,光明而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