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暗查当铺遇刁难,巧施手段获线索(1/2)

天色在压抑中渐渐透亮,寒意却未减分毫。苏明远将连夜整理出的那份写满可疑人员名单和疑点的纸张,谨慎地呈交给了坐镇签押房的许七安。许七安接过,目光如电般扫过,在“钱贵”的名字上略微停顿,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却未作任何评述,只淡淡说了一句:“知道了,继续跟进。”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随即挥手让他退下。那种举重若轻、深不见底的态度,让苏明远更加确信,自己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向漩涡深处。

回到文库,面对依旧堆积如山的卷宗,苏明远的心却无法沉静。名单上的人需要更深入的调查,但仅凭冰冷的档案记录远远不够。他需要更直接、更具象的线索,需要弄清楚那批“官印模糊”的问题银锭,究竟在哪个环节、被何人、以何种手段动了手脚。

他再次埋首卷宗,指尖划过一行行墨迹,最终停留在一条看似例行公事的记录上:那批税银在入库封装前,曾因“成色微瑕,恐不符制式”,被送到南城一家有着百余年历史的老字号——“裕泰当铺”进行过“重新熔铸校准”。记录语焉不详,经办人签字潦草,仿佛急于将这一页翻过。

“成色微瑕?重新熔铸?”苏明远指尖轻点这行字,眸中闪过锐光。官银铸造何等严格,“微瑕”之说不寻常,而交由民间当铺“校准”更是蹊跷。这“裕泰当铺”,恐怕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必须暗中查探。直接以打更人的身份上门,无异于打草惊蛇。

他换上一身半旧的、浆洗发白的青布直裰,将代表身份的腰牌仔细收起,对着水盆模糊的倒影略作收拾,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为生计奔波、略带潦倒的读书人或小商户的账房先生,这才深吸一口气,走出衙门,汇入南城清晨渐起的人流之中。

裕泰当铺位于南城一条还算繁华的街道,门面阔气,黑底金字的招牌擦得锃亮,透着一股老字号的底蕴与倨傲。柜台极高,以厚重的楠木打造,几乎遮住了后面朝奉的大半张脸,只留下一双精明锐利的眼睛和一双干瘦如鹰爪的手,在柜台后若隐若现。

苏明远掀开厚重的棉布门帘走进当铺时,里面正上演着一幕人间悲喜。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正哭哭啼啼地哀求着,手里紧紧攥着一支看似有些年头的鎏金簪子。柜台后的刘朝奉耷拉着眼皮,语气刻薄如冰,将簪子贬得一文不值,最终只用几钱碎银便将妇人打发,留下身后压抑的啜泣声。

苏明远心中微叹,压下情绪,缓步上前。

刘朝奉抬起眼皮,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见其衣着普通,气色寻常,语气便带了几分毫不掩饰的敷衍:“典当还是赎当?”

苏明远拱手,脸上挤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窘迫与谦卑:“这位掌柜请了。在下想打听个事。久闻贵号手艺精湛,尤其擅长金银器的熔铸校准,不知可否……”

话未说完,刘朝奉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打断,声音尖利:“去去去!哪里来的穷酸,聒噪什么!我们裕泰只做典当生意,什么熔铸校准,不晓得!没事赶紧滚,别挡着老子做生意!”态度恶劣,甚至带着一股莫名的暴躁。

苏明远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但面上依旧维持着惶恐,继续试探道:“掌柜的或许贵人事忙?前些时日,官面上好像有一批银锭,曾送到贵号……”

“官面上的事也是你能打听的?!”刘朝奉的声音陡然拔高,身体前倾,那双锐利的眼睛猛地盯住苏明远,充满了警惕与毫不掩饰的威胁,“小子!我告诉你,少在这里嚼舌根打听不该打听的事!赶紧给我滚蛋!否则,哼!”他话音未落,柜台后阴影里,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腰间挎着短棍的护院猛地站起身,凶神恶煞地瞪了过来。

果然有鬼!对方这过激的反应,几乎是明晃晃地告诉苏明远此地无银三百两!

心知正面询问绝无可能,反而会暴露自己,苏明远立刻顺势装作被吓破了胆,脸色发白,连连拱手作揖:“得罪得罪!是在下唐突了,这就走,这就走!”说着,忙不迭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退出了当铺。

站在熙攘的街角,冷风一吹,苏明远脸上的惶恐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凝重。裕泰当铺的反应,已然坐实了其中必有惊天猫腻。但他们戒备如此森严,刘朝奉如此警惕,如何能查到内部真实情况?

强闯?无异于自投罗网。夜间潜入?风险极高,他虽身体素质有所提升,但远未到高来高去的地步,对方必有守夜之人,且后院情况不明。

必须另辟蹊径,从外围寻找突破口。

他并未远离,而是绕着裕泰当铺所在的街道,看似闲逛,实则目光如炬,仔细观察着当铺的每一个细节。当铺正面是营业的高柜台厅堂,侧面是一条狭窄的、堆放着些许杂物的死胡同,后面则连着高耸的青砖院墙,墙头甚至还插着防止攀爬的尖锐碎瓷片——那显然是当铺的库房和后院工坊所在。

正当他苦思冥想突破口之际,目光无意中扫过当铺斜对面的一家客人稀疏的小茶馆。茶馆门口的避风墙角,一个衣衫褴褛、满脸皱纹的老乞丐,正蜷缩在那里晒太阳,身前摆着一个豁口的破碗。几个茶馆的伙计正不耐烦地挥手驱赶他,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苏明远心中一动,缓步走了过去。他摸出几枚磨得发亮的铜钱,弯腰,轻轻放入老乞丐那只脏兮兮的破碗中。铜钱撞击碗底发出清脆的声响,老乞丐浑浊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忙不迭地弯腰磕头,哑着嗓子道:“谢谢少爷!谢谢善人!”

“老丈,请起。”苏明远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老乞丐齐平,压低声音,语气温和,“跟您打听个事。对面那家裕泰当铺,瞧着气派,不知近来可有什么稀奇事?或者,他们铺子里的人,平时有什么特别的习惯没有?”

老乞丐小心翼翼地攥紧碗里的铜钱,浑浊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打量了一下苏明远,才哑着嗓子道:“裕泰啊……嘿,那可是南城一霸,刘朝奉厉害着呢,听说跟官面上都有来往,没人敢惹。他们铺子里的伙计,一个个眼睛都长在头顶上,横着呢!”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压低了声音:“不过嘛……他们家那个负责后院烧火、打扫、干杂活的老苍头,人倒还行,性子闷,有时候铺子里午歇没人管,他会溜到我这儿墙角蹭点太阳,偶尔……嘿嘿,还能讨半碗客人剩下的茶根喝喝。”老乞丐咧了咧嘴,“听说啊,就前几天,他们后院半夜里好像运进来一批沉甸甸的大家伙,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风箱声闹腾了大半夜,吵得人睡不着觉,也不知道在鼓捣啥……”

烧火打杂的老苍头?后院运进大家伙?叮当响了大半夜?

苏明远心中猛地一跳!熔铸银锭需要高温炉火和重锤敲打模具!这“大家伙”极可能就是便携式的熔炉和砧板!而那“老苍头”,无疑是接触核心工序的边缘人物,或许正是突破口!

他又不动声色地摸出几枚稍大一点的铜钱,塞进老乞丐手里:“老丈可知,那老苍头一般何时会得空溜出来?”

老乞丐攥紧铜钱,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菊花,压低声音道:“晌午后吧,铺子里客人少,刘朝奉有时会打盹,那老苍头就能偷摸溜出来,多半就在那胡同口蹲着,抽上一袋劣烟,就是他最大的享受了……”

关键线索来了!苏明远心中计较已定。他谢过老乞丐,起身走到不远处的街口,在一个冒着热气的小摊上买了两个刚出炉的、散发着麦香的热炊饼,用油纸仔细包好,又要了一碗滚烫的粗茶,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慢慢吃着,目光却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始终锁定着裕泰当铺侧面的那条狭窄胡同。

时间在喧嚣的市井声中缓缓流逝。日头渐高,又渐渐偏西。晌午时分,裕泰当铺的客流果然稀疏下来。又过了约莫一刻钟,就在苏明远快要放弃今日等待之时,那扇不起眼的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一个穿着脏旧不堪的灰布短褂、头发花白、佝偻着背的老头,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注意,这才蹑手蹑脚地溜了出来,熟门熟路地蹲在胡同口的背风处,从怀里掏出一杆被摩挲得油光发亮的短烟袋,塞上烟丝,美美地“吧嗒”了起来,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就是现在!

苏明远深吸一口气,迅速整理了一下情绪,脸上挤出几分温和又带着点生活愁苦的真诚笑容,手里拿着那个还冒着温热气息、用油纸包好的炊饼,步履自然地朝着那正陶醉在烟雾中的老苍头走了过去。

“老伯,歇着呢?”苏明远走到近前,语气自然而亲切,仿佛偶遇的街坊,顺势就将手里的炊饼递了过去,“刚买的,还热乎着,您尝尝?这天气,吃口热乎的暖和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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