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苏晚的抉择（2/2）
风暴海压抑后的狂暴雷音重新涌入他失去屏蔽的耳中，但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再也无法掩盖他灵魂深处那持续不断、撕裂一切的无声尖啸！
也就在苏晚身影彻底化为光尘、丹霞本源轰然爆发的同一刹那——
嗡！
一道无法用肉眼捕捉、纯粹由七彩霞光构成的璀璨洪流，仿佛得到了冥冥中至高法则的认可与牵引，自丹霞山巅那冲霄的光柱源头，瞬间跨越了无尽的空间距离，无视了风暴海上空仍未完全平息的毁灭性能量乱流，如同穿越虚无的桥梁，精准无比地降临到风暴海的核心区域！
它穿透层层叠叠、怒涛嘶吼的飓风巨浪，穿透空气中游离闪烁的刺目雷光余烬，带着苏晚全部的生命印记、毕生修为与那最后一丝温柔的守护意念，毫无阻碍地、轻柔地没入了熊和共怀中，柳轻烟的眉心之间！
轰！！！
柳轻烟沉眠的躯体，在这一刻，由内而外，爆发出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瑰丽光华！
这股丹霞本源之力，精纯、磅礴、浩瀚无边，更蕴含着一位金丹修士以生命和神魂为代价赋予的绝对守护意志！它甫一入体，便与正在柳轻烟四肢百骸、丹田识海中温和流转、修复着千疮百孔道基的“天一真水”造化之力，发生了奇妙无比的共鸣与交融！
天一真水，天下至柔，至和，至善，包容滋养万物，乃水行造化之极致体现。
丹霞本源，霞光万道，生机勃发，木火相生，孕育无穷可能，乃生命辉煌之精粹！
水能生木，木旺火旺！此刻，在苏晚那献祭一切、点燃灵魂所化的丹霞本源催化与牵引下，这两种天地间最顶级的造化生机之力，瞬间水乳交融，浑然一体，爆发出源超简单相加的磅礴伟力！
如果说，之前的天一真水，是在柳轻烟濒临彻底崩溃的丹田气海中，以无上柔力强行抚平了狂暴冲突的水木灵根，如同一位技艺通神的医师，以最精细的手法缝合了致命伤口，堪堪稳住了即将消散的生命体征。
那么此刻，融合了丹霞本源浩荡生机与守护意志的天一真水，则如同被注入了最炽热、最纯粹、最原始的生命之火！它不仅是在修复创伤，更是在进行一场彻底的涤荡与重塑！是一场脱胎换骨的生命升华！
柳轻烟丹田最深处，那原本被天一真水强行弥合、仍显脆弱的蛛网状裂纹，在这股融合了七彩霞光的淡蓝色温润洪流冲刷滋养下，瞬间消失无踪！丹田壁垒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固、莹润，散发着美玉般温润而内蕴宝光的光泽，容量与韧性不知提升了多少倍！
她那因道基崩毁而近乎枯竭、受损严重的生命本源，如同久旱龟裂、濒临死亡的广袤大地，突然迎来了九天之上倾泻而下的甘霖与蕴含着无穷生机的阳光！本源贪婪地、近乎疯狂地汲取着这融合了两种顶级造化的磅礴生机！枯竭萎缩的经脉被重新充盈、拓宽，变得坚韧而富有弹性；受创移位的脏腑在浓郁的生机包裹下飞速愈合、蜕变，焕发出更强的活力！
更有一股无法言喻的清灵澄澈之气，自她神魂本源深处涤荡开来，席卷识海！那是苏晚丹霞本源中蕴含的、对丹霞山心法最纯粹、最深刻的理解与道韵烙印！这股道韵，如同最温柔而坚定的指引，不仅抚平了柳轻烟因巨大悲痛和道基崩毁而留下的神魂暗伤与裂痕，更深层次地滋养、巩固着她的精神本源，让她因天一真水而重塑的道基，瞬间变得无比稳固、圆融，甚至隐隐超越了她过往的巅峰！
柳轻烟体表那层原本只是淡淡的、柔和的水蓝色光晕，此刻骤然变得璀璨夺目！湛蓝澄澈的水波光华中，融入了万千缕流转不息的七彩霞光，赤金青紫，变幻莫测，如同将整片世间最绚烂的晚霞、最瑰丽的梦境披在了身上，美得惊心动魄，又蕴含着浩瀚无边的生机！一股磅礴、精纯、充满了无限可能与活力的气息，毫无保留地从她沉眠的躯体中散发出来！
她的脸颊恢复了健康的红润，如同三月枝头初绽的桃花，娇艳欲滴；肌肤晶莹剔透，吹弹可破，流转着玉质的光泽。长睫紧闭，气息变得悠长、沉稳、深不可测，如同陷入了最深沉的先天胎息，正在进行着一场至关重要的蜕变。一股无形的、温和却不容侵犯的力场以她为中心自然而然地扩散开来，竟将周围狂暴肆虐的风浪与混乱的灵气都微微排开，形成了一小片风平浪静、生机盎然的独特领域。
她身上所有的伤势，所有的隐患，所有的本源亏空，在这一刻，被这两股造化之力联手，彻底抚平、弥补、升华！此时的她，根基之浑厚扎实，状态之圆满无瑕，潜力之磅礴深远，已然远胜道基崩毁之前的全盛时期！
苏晚以自身丹霞永寂、形神俱灭为代价，点燃的这道本源霞光，不仅将柳轻烟从死亡边缘彻底拉回，更是以生命为薪柴，为她铺就了一条光芒万丈、前所未有平坦而宽广的通天大道！破而后立，脱胎换骨，不外如是！
熊和共那缕濒临溃散的神识，被怀中突然爆发的磅礴生机与瑰丽霞光狠狠冲击，从彻底沉沦的黑暗边缘被拉回了一丝冰冷的清明。
他呆呆地、近乎麻木地低下头，看着怀中光华流转、气息平稳悠长、如同九天仙子堕入凡尘沉睡的柳轻烟。再僵硬地转动脖颈，以神识“望”向丹霞山的方向——那里，冲霄而起的七彩霞光正在缓缓地、无可挽回地黯淡、消散，如同燃尽最后一滴油脂的篝火，最终彻底融入冰冷无情的漆黑夜空，再无一丝光华与痕迹。仿佛那个总是一身素衣、温言浅笑、默默打理着丹霞山上下、守护着师弟师妹的大师姐苏晚，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
小筑外，青石阶依旧冰冷坚硬。月光依旧清冷如水，公平地洒在每一寸土地上。山风似乎变得更加呜咽，它穿过空荡荡、再无人打理而显得荒芜的药圃，卷起几片早已枯黄的落叶，让它们在空中打着孤独的旋儿，最终无力地落下。
万籁俱寂。唯有那扇紧闭的竹扉，如同墓碑般沉默而固执地矗立在原地，守着一段再无归人的过往。
“师……姐……”
熊和共的喉咙里挤出嗬嗬的、如同破损风箱般沙哑干裂的声音。滚烫的液体终于冲破了干涸刺痛的眼眶，混合着脸上的血污、焦痕与海水的咸涩，汹涌而下，滴落在柳轻烟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那不是泪，是心头被撕裂后淌出的血，混合着无尽的悲与悔。
他明白了。一切都残酷地明晰了。
苏晚师姐，她并不知道风暴海深处最后的变化，不知道天一真水的出现。她那跨越遥远距离的感应，或许只“看”到了熊和共抱着气息奄奄、道基崩毁的柳轻烟在绝境中挣扎，只感应到了柳轻烟那微弱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的生命之火！她以为，丹霞山的大师姐，师尊走后唯一的守护者，必须、也只能用这禁忌的、代价惨重的秘术，才能救回小师弟舍命也要护住的轻烟师妹！
她默默选择了养父玄尘子走过的路。以己身寂灭，换他人新生。丹霞永寂，不为青史留名，只为那一点星火能够延续，只为薪火相传。
风暴海的狂涛似乎永远不知疲倦，依旧在远处怒吼，卷起千堆雪。雷霆在厚重的云层深处沉闷地翻滚，不时亮起一道道惨白的光痕。熊和共紧紧抱着脱胎换骨、生机磅礴的柳轻烟，背靠着冰冷刺骨、粗糙坚硬的礁石。巨大的、冰冷的悲痛如同永不停息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击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和近乎支离破碎的灵魂。
他艰难地、一点点仰起脖颈，布满血污、泪痕与焦黑的脸庞，倔强地朝向丹霞山所在的东方。风暴卷起的、带着腥咸气息的海水不断扑打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却远不及心头那万分之一寒，那是连骨髓都要冻结的孤寂与悔恨。
远处，风暴海肆虐区域的边缘，一道狼狈不堪、光芒黯淡的血色遁光，借着雷霆间歇的余威仓皇闪烁了一下，如同被惊雷吓破胆的毒蝠，拖着浓烈的不甘与滔天怨毒，彻底消失在墨黑如砚的海天交界之处。焚魂魔君终究是退走了，带着伤势与未能得逞的愤怒。可他留下的，除了满目疮痍，更是一个从此更加沉痛、更加空茫、背负着生命重量的战场。
熊和共的目光缓缓收回，如同背负着千钧重担，最终沉沉落在怀中柳轻烟安详沉睡的容颜上。那流转的七彩霞光正随着融合的完成而渐渐内敛，与她自身温润平和的气息完美地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他知道，当轻烟再次睁开双眼时，她将拥有连许多天之骄子都难以企及的浑厚根基与无限潜力。
可这份令人惊叹的生机，这份通往大道的馈赠，是以另一个至亲之人永恒寂灭为代价换来的。是用一份沉甸甸的、他余生都无法卸下的生命之债换来的。
风暴呜咽，似在奏响挽歌。礁石冰冷，铭刻着生死印记。熊和共用尽残存的力气，更加紧紧地抱住怀中这具温软的、生机勃发的躯体，仿佛要将这仅存的、用惨痛代价换来的慰藉，深深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融为一体。身体的重创无处不在叫嚣，神魂的疲惫如同沉重的铅汞拖拽着他向下沉沦。但，一股更深沉、更冰冷、更坚韧的力量，却在那无边无际的悲恸与绝望的废墟之下，如同深渊中的顽铁，被死亡的火焰反复灼烧、捶打，悄然凝聚成形。
那是对焚魂魔君以及其背后阴影刻骨铭心、不死不休的恨；是肩上陡然压下的、重如星辰的守护之责；是必须活下去、必须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强大、必须死死守护住这用两条至亲生命点燃并传递下来的火种的、近乎偏执的信念！
他缓缓闭上了刺痛干涩的双眼，任凭冰冷的血泪在焦黑龟裂的脸颊上肆意蜿蜒。意识在肉身剧痛与灵魂虚脱的泥沼中沉浮挣扎，却死死扼守着最后一线不肯熄灭的清明。《阴阳混元经》的轮转之力，在那破碎不堪的经脉中，如同最顽强的溪流，开始艰难地、一丝丝地重新汇聚、流转，试图修复雷劫与悲痛带来的双重创伤。识海深处，那枚龟甲碎片依旧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玄奥光芒，如同定海神针，稳固着他濒临崩溃的精神世界。
风暴海的雷暴终于渐渐向远海移去，轰鸣声变得沉闷而遥远，只留下永不停歇的怒涛，一遍又一遍，固执地拍打着这片嶙峋的、见证了太多生死与诀别的黑色礁石。黑夜依旧漫长而深沉，仿佛没有尽头。
但熊和共知道，他不能倒下。
绝不能。
为了燃尽元神的师父，为了丹霞永寂的师姐，更为了怀中这必须守护住的人。
他必须活着。
咬碎牙齿，吞下血泪，也必须……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