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4章 罪债与救赎的账簿——2300万骗局的伦理清算与血亲追索(2/2)
早上六点整,第二集纪录片开始在全市播放。
这一次,播放遇到了阻力——部分公共屏幕被“守护者”以“系统维护”为由关闭或切换。但专案组提前准备了备用方案:通过手机紧急警报系统推送链接,通过社区广播车播放音频版,通过志愿者在街头用平板电脑向市民展示。
播放的同时,陶成文做出了一个大胆决定:在纪录片播放中途,插播一条紧急通告。
通告内容坦诚得近乎残酷:
“市民们,我们现在掌握证据表明,部分‘城市守护者’可能是在缅甸kk园区遭受非人实验的受害者。他们可能被控制了记忆或植入了虚假使命。我们正在全力核实。在此期间,请市民们:第一,接受他们提供的帮助时保持警惕;第二,如果可能,尝试与他们进行简单交流,记录他们的言行特征;第三,不要与他们发生冲突。我们首要的目标是保护所有人,包括这些可能身不由己的‘守护者’。”
通告播出后,社会情绪监测曲线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复杂波动。
一方面,对“守护者”的怀疑指数飙升;另一方面,对专案组的信任指数也出现了波动——有人赞扬“坦诚”,有人批评“拿不定主意”,更有人质疑“是不是在为自己效率低下找借口”。
但无论如何,认知战场被拓宽了。市民们不再只是被动接受“服务”,他们开始观察、思考、甚至尝试与“守护者”沟通。
曹荣荣和孙鹏飞带领外勤小组,混在市民中,近距离观察了几个“守护者”站点。
他们传回的报告令人心碎:
站点a(人民广场):“守护者”李哲(t-17)在提供路线指引时,有个老人问他:“小伙子,你是哪个单位的?以前没见过你。”李哲微笑着回答:“我们是‘城市守护者计划’的志愿者,今天刚上岗。”笑容标准,但眼神没有温度。
站点b(地铁站):“守护者”陈城(t-09)在分发瓶装水时,一个小孩不小心打翻了水,弄湿了他的制服。陈城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僵住。他盯着湿掉的制服看了三秒,然后才恢复标准笑容,说:“没关系,请小心。”旁边的“守护者”同伴立刻递上纸巾,动作机械得像预设程序。
站点c(路口):一个“守护者”在指挥交通时,一辆救护车鸣笛通过。所有正常交警和志愿者都会本能地立正、注目、快速清空车道。但这个“守护者”……慢了半拍。他先转头看了一眼同伴,得到微不可察的点头后,才做出标准指挥手势。仿佛“应对救护车”这个情境,不在他的预设程序之内,需要临时调用。
这些细节被偷偷拍下,传回指挥中心。
苏念看完后,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他们的‘社会化适配’还不够完善。在面对非标准情境时,会出现程序延迟或需要外部指令。这说明……他们可能仍然部分受控于某个指挥中心。”
陶成文问:“能反向追踪指令源吗?”
张帅帅已经尝试:“他们在使用卫星跳转,每次指令传输路径都在变化。但所有路径最终都指向……同一个近地轨道卫星群,就是之前那个‘地平线观察’公司的卫星。”
“也就是说,”沈舟总结,“这些改造体,可能既是受害者,也是武器。而握有遥控器的人,还在看着我们。”
(六)早上七点:张斌的请求与最后的记忆碎片
早上七点,天刚蒙蒙亮。张斌坐着轮椅,被曹荣荣推着,进入了指挥中心备用机房。
他的脸色比昨天更苍白,但眼神里有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陶指挥,”他看着环形屏幕上那些“守护者”的画面,声音平静,“我想……跟他们谈谈。”
所有人都愣住了。
“谈谈?”鲍玉佳不解。
“对。”张斌点头,“我父亲被危暐当成实验体毁了。这些人……也被当成实验体。我们可能是这个城市里,最能理解彼此痛苦的人。”
他顿了顿:“而且,如果这些人真的被植入了虚假记忆或使命,也许……真实的痛苦,能唤醒他们。我父亲的痛苦是真的,我母亲的痛苦是真的,我的痛苦也是真的。而他们的痛苦,被那些人当成了实验数据。但痛苦本身,不应该被利用。”
这个提议太大胆,也太危险。
苏念在安全屋率先支持:“张斌的想法有心理学依据。共情的基础是相似的痛苦体验。如果这些改造体还保留着哪怕一丝自我意识,真实的、赤裸的痛苦叙事,可能比任何逻辑说教都更有穿透力。”
陶成文沉思良久:“但你怎么确保自己的安全?如果他们真的被完全控制,可能会伤害你。”
张斌笑了,笑容惨淡:“我父亲被骗的时候,没人保护他。我母亲病死的时候,也没人能救她。我现在还怕什么?”
最终,在严密的安全部署下,陶成文同意了。但有一个条件:交流过程必须全程监控,一旦有危险,立即终止。
上午七点半,在人民广场“守护者”站点附近,一个临时搭建的、透明的隔音谈话室被设立起来。张斌坐在里面,对面是“守护者”李哲(t-17)。两人之间隔着防弹玻璃,但可以通过麦克风对话。
谈话全程直播——不是对公众,是对指挥中心,也……可能对那个潜在的“指挥中心”。
张斌看着李哲,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穿着笔挺的制服,坐姿端正,脸上是标准的微笑。
“你好,”张斌开口,“我叫张斌。”
李哲微笑回应:“你好,我是城市守护者017号,很高兴为您服务。”
标准开场白。
张斌深吸一口气,决定跳过所有寒暄,直击核心:
“017号,你有名字吗?不是编号,是父母给你的名字。”
李哲的笑容停滞了0.5秒,然后恢复:“我是017号。名字不重要,服务城市是我们的使命。”
“使命是谁给你的?”
“城市守护者计划。”
“这个计划是谁创建的?”
“为了城市的美好未来。”——标准化的、空洞的回答。
张斌知道,他面对的可能是一堵被精心编程的墙。但他没有放弃。
“017号,”他看着李哲的眼睛,“我父亲叫张坚。他曾经相信一个叫‘李主任’的人,相信自己在为国家执行秘密任务。他相信了九个月,转了2300万公款,最后进了监狱。我母亲因为他,没钱治病,死了。我因为他,人生毁了。”
李哲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张斌继续说:“那些骗他的人,把他当成‘实验体’,记录他每一次挣扎,然后写成论文。他的痛苦,成了别人的数据。”
李哲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昨天我才知道,”张斌的声音开始哽咽,“那些骗我父亲的人,也在缅甸kk园区,把人当成实验体。那些人被夺走名字,被编号,被改造,被当成工具。就像……你现在一样。”
李哲的呼吸节奏变了。虽然他还是坐得笔直,但监控显示,他的心率从每分钟62次上升到71次。
“017号,”张斌向前倾身,双手贴在玻璃上,“如果你有记忆……哪怕只有一点点……想想看,有没有人等你回家?有没有人曾经叫过你的名字?不是017号,是李哲,是陈城,是任何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名字。”
沉默。
长时间的沉默。
然后,李哲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
“……妈……的药……”
他说了这三个字,然后猛地抱住头,身体开始剧烈颤抖。标准笑容彻底崩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动物般的、原始的痛苦表情。
“警报!目标生理指标剧烈波动!”监控组报告。
但张斌没有停止:“李哲!你妈妈还在等你!她需要药!你需要钱!所以你才被骗去缅甸,对不对?!”
李哲抬起头,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来。那不是表演,是记忆的洪流冲垮了堤坝。
“我……我是……”他语无伦次,“送外卖……妈……癌……”
谈话室外,其他“守护者”开始向这边移动,动作依然整齐,但眼神里有了警惕。
指挥中心,陶成文下令:“准备介入,保护张斌和李哲!”
但就在此时,李哲突然对着麦克风,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一句话——不是对张斌,是对着空气中某个看不见的监听者:
“停止!”
他喊出这个词,然后瘫倒在椅子上,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几乎同时,全市所有“城市守护者”站点,所有穿着深蓝色制服的人,都像接到了某个无形指令,同时停止了动作。
他们站在那里,像一群突然断电的机器人。
人民广场上,市民们惊愕地看着这一幕。
指挥中心里,所有人盯着屏幕,屏住呼吸。
三秒钟后。
所有“守护者”,同时做出了一个动作:他们抬起右手,按在了自己的左胸口——那是心脏的位置。
然后,他们齐声说了一句话,声音通过他们身上的扩音设备,传遍了整个广场,也通过监控传回了指挥中心:
“记忆……是我的。”
说完这句话,他们集体转身,以整齐但略显僵硬的步伐,开始向城市外围撤离。
没有冲突,没有解释,只是沉默地离开。
张斌坐在谈话室里,看着李哲被两个同伴搀扶起来,加入撤离的队伍。在离开前,李哲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有痛苦,有清醒,也有一丝……感激?
上午八点整。
“城市守护者”全部撤离完毕,消失在城市边缘。
“守护者影响力指数”从最高峰的58.3%,骤降至0.7%。
倒计时 06:52:18。
但危机并未解除。
因为张帅帅监测到,那颗“地平线观察”公司的卫星,正在向云海市发送一种全新的、从未见过的数据流。
苏念分析后,给出了一个更可怕的推测:
“他们可能启动了……第三阶段:记忆覆盖。不是覆盖改造体的记忆,是覆盖整座城市的集体记忆——关于过去24小时发生的一切,关于张坚案,关于所有真相。”
“他们要改写历史。”陶成文看着窗外升起的太阳,感到前所未有的寒意,“在他们失败的地方,用另一种方式完成实验。”
第八百八十四章,在“守护者”撤离与更恐怖威胁浮现的黎明结束。
下一章,记忆保卫战:当深伪视频、伪造新闻、篡改数据开始如暴雨般降临,专案组和云海市民如何扞卫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真实?张斌与李哲的对话,是否只是更大棋局中的一步?
信任的终极战场,从街头转向了每个人的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