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隋唐风云之翟让与李密(2/2)
五月的一天,李密派人请翟让去魏公府赴宴。单雄信劝他别去,说李密最近行踪诡秘,府里添了不少精壮护卫。翟让拍了拍腰间的宝刀:“我和李密是过命的兄弟,他还能害我不成?” 出门时,他见儿子翟摩侯正在练枪,那杆虎头枪还是去年李密送的,枪缨上的红绸在风里飘得正欢。
魏公府的宴席摆在后花园,牡丹开得正盛,香气压过了酒气。李密亲自给翟让斟酒,笑容比春风还暖:“当初若不是翟公收留,李密早已是荒郊野鬼。” 翟让喝了口酒,刚想说些掏心窝的话,就见房彦藻捧着一张弓走过来:“听闻翟公箭术精湛,这是西域进贡的宝弓,特请翟公一展风采。”
翟让接过弓,只觉得入手沉重,弓身上镶嵌的宝石在阳光下晃眼。他走到庭中,对着百步外的柳树拉弓搭箭,手腕刚一用力,就觉得后心一凉。回头时,看见单雄信被两个护卫按在地上,嘴里塞着布团,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李密站在廊下,手里把玩着酒杯,脸上的笑容像结了冰:“翟公,别怪兄弟无情,要怪就怪你挡了瓦岗军的前程。”
剧痛从后心蔓延到四肢时,翟让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雨夜,他踩着泥浆钻进瓦岗寨,单雄信叼着草茎打量他的模样。那时候的星星很亮,黄河里的鲤鱼很肥,弟兄们的笑声比什么都真。他想抬手摸摸胸口的伤疤,却发现手臂已经不听使唤,眼前的牡丹花渐渐模糊,最后只剩下一片刺目的红。
三天后,翟让的尸体被草草埋在洛口仓的角落里,连块墓碑都没有。单雄信提着酒壶跪在坟前,哭到喉咙出血,手里的刀在石头上磨得雪亮,却终究没敢去找李密报仇。秦叔宝路过时,见他用手指在坟头的泥土上画着什么,走近了才看清,那是条歪歪扭扭的鱼,像极了当年翟让叉住的那条黄河大鲤。
李密站在洛口仓的城楼上,看着远处训练的军队,腰间的玉带硌得慌。房彦藻低声说:“翟让的余党都已肃清,魏公可以高枕无忧了。” 李密没说话,只是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这支箭射出去,却没中靶心,落在了旁边的草丛里,惊起几只蚂蚱。他忽然想起翟让拉弓时的模样,那时候的瓦岗军,箭无虚发。
武德元年的秋天,王世充的军队攻破了瓦岗寨。李密带着残部投奔李渊,走到半路,听见路边的孩童在唱新编的歌谣:“洛口仓,米如冈,魏公杀了翟大王。兄弟反目成仇寇,瓦岗花开一场空。” 他勒住马缰,回头望了眼瓦岗寨的方向,那里的牡丹应该又开了,只是再也没人能像当年那样,在花丛中痛痛快快地喝一场粗瓷碗的酒。
秦叔宝护送李密的家眷逃往长安时,特意绕到洛口仓,在翟让的坟前烧了些纸钱。火堆里飘起的纸灰,像极了那年黄河滩的芦花。他想起翟让总爱说的那句话:“咱们是替天行道的义军,不是谁的私兵。” 风从洛口仓的粮仓里穿过去,发出呜呜的响声,像是有无数人在哭,又像是有无数人在笑。
单雄信后来降了王世充,在战场上遇见秦叔宝时,两人隔着两军阵前的尘土对望,谁也没先动手。直到李世民率军攻破洛阳,单雄信被绑到刑场,他看着前来送行的徐世积,突然笑了:“当年若不是我拦着,翟大哥也不会遭此横祸。” 刀落下的那一刻,他仿佛又听见了黄河滩的浪涛声,看见翟让举着铁叉,在芦苇荡里笑得正欢。
贞观年间,秦叔宝告老还乡,路过东郡时,特意去了趟黄河滩。秋风吹过芦苇荡,还是那股熟悉的鱼腥气。他看见几个孩童在滩涂上叉鱼,其中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叉起鱼来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翟让。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黄河里,与那些流淌了千年的浪花,融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