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长安京保卫战(十二)(1/2)
长夜将尽,天边渗出惨淡的灰白。
但长安京上空,没有黎明将至的安宁,只有被厮杀声和濒死哀嚎声撕裂的混沌。
曾水源拄着卷刃的战刀,站在缺口后临时构筑的第二道防线上。
他左肋的伤口只是草草包扎,暗红色的血渍仍在缓慢扩大,每一下呼吸都牵扯着火辣辣的痛。但他感觉不到——或者说,疼痛已经麻木了。
他身后,是昨天他麾下两万守军中仅存的八千余人。
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铠甲破损,眼神疲惫,但握着兵器的手依旧稳。
他们刚刚打退了湮灭军团的第六次冲锋。
缺口外的焦土上,魔族士兵的尸体已经堆积得比临时工事还要高。
“将军,”亲卫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箭矢只剩最后三成,滚木礌石快用完了。”
曾水源没回头。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缺口外那片正在重新整队的黑色潮水。
拔都的湮灭军团虽然伤亡惨重,但阵型未乱。
者勒蔑的暴风军团在侧翼虎视眈眈,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鬣狗。
更远处,魔族中军的方向,新的旗帜正在升起——那是预备队调动的信号。
“用完了,就用刀。”曾水源咬着牙说道,“用牙,用手,用命。”
他顿了顿,缓缓转身,目光扫过身后每一张或年轻或苍老的面孔。
“弟兄们,我知道你们累,知道你们怕。”
他抬起手,指向缺口外那片无边无际的魔族营火。
“我也累,我也怕。”
“但身后——”他手臂转向长安京深处,指向那些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屋舍轮廓,“是我们的家。父母在那里,妻儿在那里,祖宗祠堂在那里。”
“维澜城是怎么没的,你们都听说了。魔族不要俘虏,不要奴隶。城破了,所有人都得死——不是战死,是被屠城。”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火辣辣地疼:
“所以今天,我们没有退路。要么守住这道口子,要么——死在这里,给家里的老小多挣一刻活命的时间。”
短暂的寂静。
然后,八千多个喉咙里,爆发出压抑到极致的低吼:
“守!”
“死守!”
曾水源点了点头,转回身,重新面对缺口。
就在这时——
“呜——————”
魔族进攻的号角,再次撕裂了黎明前最后的宁静。
不是一支号角。
是成千上万支,从长安京的西面、北面、南面、东面——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托里斯的总攻命令,下达了。
……
东城墙。
薛岳站在垛口后,花白的头发在晨风中凌乱飞舞。
他今年五十七了,是司马错麾下诸将中年纪最大的。
东城墙原本不是主攻方向。
但昨晚,司马错从东墙抽走了曾水源的两万生力军去支援缺口,这里的防御出现了短暂的薄弱。
魔族抓住了这个机会。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先锋军团的塔克文亲自督战,三万魔族对东城墙发起了猛攻。
他们不攻城头,专攻城墙连接处的薄弱环节——那是梁子令当年负责修缮时,偷工减料留下的隐患。
“将军!第三段城墙出现裂缝!”斥候连滚爬爬冲过来。
薛岳脸色一变:“多大?”
“现在只有一指宽,但在扩大!”
薛岳二话不说,抓起靠在垛口上的长枪:“亲卫队,跟我来!”
他今年纪大,动作却不慢。
沿着城墙奔跑时,沉重的铠甲发出哗啦的声响,像一头被激怒的老狮。
第三段城墙。
这里原本是箭塔与主墙的连接处,此刻墙面已经出现了一道蜿蜒的裂缝,灰尘和碎屑正从缝隙中簌簌落下。
下方,数百名魔族士兵扛着巨大的撞木,正一下一下撞击着墙根!
“倒火油!”薛岳嘶吼。
滚烫的火油倾泻而下。
但魔族这次准备了——他们头顶举起特制的铁皮盾,火油浇上去,顺着斜面流开,只有少量溅到士兵身上。
火箭射出,点燃了部分火油,但效果有限。
撞木依旧在撞击。
“轰!轰!轰!”
每一下,城墙都在颤抖,裂缝都在扩大。
薛岳眼睛红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这段城墙的守军只有五百人,而且大半是新兵。箭矢快用完了,滚木礌石也所剩无几。
“将军,要不要请求援军?”副将低声问。
薛岳沉默了三秒。
然后摇头:“缺口那边更吃紧。司马错抽不出人。”
他顿了顿,突然咧嘴笑了:“我十六岁从军,打了四十年仗,什么阵仗没见过?”
他握紧长枪,枪尖在晨光中泛起寒芒:
“告诉弟兄们——今天,要么守住这段墙,要么死在这儿。没有第三条路。”
话音落下,他纵身一跃,竟然直接从十米多高的城墙上跳了下去!
“将军!”副将惊呼。
但薛岳已经落地——不是硬跳,他在半空中抓住了云梯的绳索,借力缓冲,稳稳落在撞木旁边!
“老匹夫找死!”一个魔族百夫长狞笑着挥刀砍来。
薛岳不躲不闪,长枪突刺!
枪尖后发先至,从百夫长张开的嘴刺入,贯穿后脑!
抽枪,横扫!
又一个魔族士兵被枪杆砸中太阳穴,颅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来啊!”薛岳须发皆张,长枪舞成一团银光,“魔族崽子们!让爷爷教教你们,什么叫打仗!”
他身后的亲卫队也纷纷跳下城墙,护在薛岳左右。
五十人对三百人。
但薛岳像一尊杀神,长枪所过,血肉横飞。
他专挑军官杀,专挑撞木的操作手杀——每一枪都精准致命,绝不浪费半点力气。
这是四十年沙场生涯淬炼出的杀人技。
没有花哨,只有效率。
一个魔族十夫长从侧面偷袭,弯刀砍向薛岳脖颈。
薛岳看都不看,反手一枪刺穿对方咽喉,然后顺势一脚踹飞尸体,砸倒后面三人。
撞木终于停了。
因为操作手全死了。
但更多的魔族涌了上来。
薛岳身边的亲卫在不断倒下。
一个年轻亲卫被长矛刺穿胸膛,临死前抱住魔族士兵,一口咬在对方喉咙上,两人同归于尽。
又一个老兵被砍断了一条腿,倒在地上依旧挥刀,砍断了一个魔族士兵的脚踝。
薛岳浑身浴血——有绿色的,有红色的。
他左肩中了一刀,深可见骨;右腿被矛尖划开,血肉翻卷。
但他还在杀。
枪断了,就夺刀;刀卷了,就用拳头;拳头骨折了,就用牙。
“将军!援军来了!”城头上突然传来欢呼。
薛岳抬头。
东城墙其他段抽调的五百守军,终于赶到。
生力军加入战场,局势瞬间逆转。
魔族开始后退。
薛岳拄着半截断枪,大口喘气。血从额头的伤口流下,糊住了左眼,他随手抹了一把,视野里一片猩红。
“清点伤亡。”他嘶声说。
副将眼眶通红:“亲卫队五十人,还剩十八个。个个带伤。”
薛岳闭了闭眼。
然后睁开,看向城墙上那道已经扩大到两指宽的裂缝。
“找工匠,立刻加固。”他说,“用铁条,用木板,用什么都要——在天亮前,把这道缝给我钉死!”
“是!”
薛岳转身,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走向登城梯。
背影佝偻,却像一座山。
……
南城墙。
乐毅的右腿被落石砸伤后,一直没有痊愈。
此刻他坐在一把特制的木椅上,椅子固定在城墙跺口后方,面前架着一架重型踏张弩。
他不能站立,不能冲锋。
但他能射箭。
乐家世代将门,乐毅七岁学弓,十三岁就能百步穿杨。后来虽然主修兵法,但弓术从未落下。
此刻,他成了南城墙最致命的狙击手。
南城墙不是主攻方向,魔族的压力相对较小。
但他们采用了更阴险的战法——分散骚扰。
数百支魔族小队,利用黎明前的黑暗,从不同地段同时攀城。
不追求突破,只求制造混乱,消耗守军体力和箭矢。
乐毅的眼睛在晨雾中微微眯起。
他拉动弩弦——即使坐在椅子上,他双臂的力量依旧惊人。重弩上弦的“嘎吱”声,在嘈杂的战场上清晰可闻。
瞄准。
下方,一个魔族十夫长正指挥小队架设云梯。那家伙躲在盾牌后,只露出半个头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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