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长安在望（1/2）

航行途中，陈默大部分时间都在专属的舱室内静养。身体依旧虚弱，但更耗费心神的是梳理那纷乱如麻的思绪。他时而凭几沉思，时而在铺开的纸张上写下零散的关键词：彼界、归墟、遗骸、信标、冥渊、锚点……每一个词汇背后，都关联着足以颠覆现有认知的庞大信息。

他也数次与威远军派遣的外交官会面，进行非正式的初步交流。从对方严谨而有限的透露中，他了解到“遗骸”根据能量特性、潜在风险和技术层级被划分为数个大类；知晓了“冥渊”组织内部存在着以“冥尊”为信仰核心，其下设有“海龙”这等执行首脑，再辅以各类祭司、技术人员和武装力量的严密结构。越是了解，他心头那根弦就绷得越紧——未来的道路，注定不再是简单的朝堂倾轧或边境冲突，而是要与这些来自世界之外、理解范畴之外的恐怖存在与禁忌知识打交道，挑战与未知，必将如影随形。

裴明月则承担起了与长安方面的秘密通讯重任。她利用裴家隐秘而高效的传讯渠道，以经过反复斟酌、既透露关键信息又保留足够转圜余地的措辞，向宫中及有限的几位核心重臣发出了密信。信中简要禀报了登州海战的惨烈与最终胜利，提及了威远军这支突然出现、实力强大且在此战中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势力，并谨慎地表达了对方希望与大唐建立合作关系的初步意向。这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务必让朝廷中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有所准备，却又不能引起过度的恐慌或猜忌。

当运输船顺着水流，终于驶入浑浊磅礴的黄河水道，远方地平线上，那座庞大、巍峨、象征着大唐帝国无上荣耀与权力中枢的长安城廓，在晨曦的薄雾与袅袅炊烟中渐渐显露出它熟悉的轮廓时，甲板上的所有人，无论是历经生死的京兆府好手，还是伤势未愈的崔焕，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仿佛从一场漫长而恐怖的梦境中，终于触摸到了现实的边缘。然而，这口气松了之后，心情却并未变得轻松，反而更加沉重复杂。

他们带回了胜利的消息，保全了登州乃至更广阔的海疆，这是毋庸置疑的功绩。但他们也带回了足以动摇现有世界观、挑战儒家经典与皇权天命的骇人真相，更带回了一个意图与帝国平起平坐、进行深度合作的强大外来者。等待他们的，绝非仅仅是凯旋的封赏和欢呼。

可以预见，朝堂之上，围绕威远军的身份、合作的价值、可能带来的风险以及如何对待这些“异端”知识，必将掀起比海上风暴更加激烈的唇枪舌剑与权力博弈。整个帝国，都需要以审慎乃至警惕的态度，去面对这个突然打开的、通往更广阔天地（或者说，更危险深渊）的门扉，做出影响国运的抉择。而这一切的前提，是那潜藏在暗处、并未被真正消灭的敌人“冥渊”，依旧像毒蛇般窥伺在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