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1章 棉签与确认(1/2)
命令下达得干脆利落。
陆野抓起座机,三句话把事情说清楚。当地公安机关配合得异常迅速——这是部督三十年的悬案,谁都知道分量。
镇卫生院值班院长亲自带着人开了后院的医疗垃圾临时存放点。
夜里十一点,月光惨白。
侦查员老张啐了一口:“这味儿。”
双层手套戴上了,防毒面具也戴上了。刺鼻的药水味混着腐烂的酸气还是往鼻子里钻。几个蓝色、黄色的大垃圾袋堆在角落,按日期码着。
技术队的小李是个年轻人,咧咧嘴:“张哥,比上次化粪池捞手机强点儿。”
“强个屁。”老张闷声,“化粪池就臭,这儿是又臭又呛,跟毒气弹似的。”
陆野站在院门口抽烟,没进去。老陈挨着他站着,手里攥着对讲机。
“冯卫国那天是上午来的卫生院,”老陈低声说,“伤口处理,止血,棉签纱布肯定用了。按他们规定,医疗垃圾当天封存,贴日期标签。”
陆野嗯了一声,烟头在黑暗里明灭。
“就怕他们不按规定来。”
“查了,这卫生院去年刚过审,流程还算规范。”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翻找声。手电光晃来晃去。
时间走得慢。
陆野掐了烟,摸出手机看了眼。妻子两个小时前发了条微信:“还不回?”
他没回。不知道回什么。
三十年。三代刑警。十七个被害人。卷宗摞起来能到他腰那么高。照片上那些姑娘,最年轻的才十九岁,扎着两个麻花辫,黑白照片都藏不住那股子鲜活气。
都死在青纱帐里。
玉米叶子刮过皮肤的声音,他梦里听过无数次。
“陆局!”对讲机突然响了,是小李的声音,压着兴奋,“找着了!黄色袋子,日期对得上!”
陆野手指一紧。
老陈已经冲进去了。
垃圾袋被小心地摊开在塑料布上。里面是沾着血污的棉签、纱布、用完的输液管、针头——分门别类装在小袋里。小李戴着手套,用镊子夹起一根棉签。
棉签头是暗褐色的,血迹已经干透了。
“就这根,”小李声音发颤,“还有这块纱布。上面血量够,保存环境相对封闭,降解可能不太严重。”
老陈蹲下身,手电光仔细照了照棉签杆。上面印着卫生院的名字和批号。
“封装,低温箱。”陆野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很稳,“专人送,直接送部里物证鉴定中心。你亲自跟车。”
小李抬头:“现在就走?”
“现在。”
凌晨一点,警车闪着警灯上了高速。低温箱放在后座,小李抱着,像抱着个婴儿。
陆野回了市局指挥中心。
大屏幕上还挂着“青纱帐恶魔案”的关联图。十七个受害人的照片排成一列,下面是对应的案发时间、地点、物证清单。最右边,是冯卫东和冯卫国的照片——兄弟俩,长得有五分像。
老陈泡了两杯浓茶,递一杯给陆野。
“三十年了,”老陈坐下,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我师父退休前最后一顿饭,喝多了,拉着我说,老陈啊,那个青纱帐的案子,我闭不上眼。”
陆野没说话。
“他前年走了。肺癌。”老陈喝了口茶,烫得龇牙,“临走前我去看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就手指头在床单上划拉。我看了半天,看出来他在写‘青纱帐’三个字。”
指挥中心安静得只剩机器运转的嗡嗡声。
几个年轻队员趴在桌子上打盹。他们没经历过那个年代,但卷宗看得透熟,每个人心里都绷着根弦。
陆野打开电脑,调出系统。
【罪案模拟系统启动】
【案件编号:qxz-1993-01至qxz-2003-08】
【正在载入物证数据……】
这是他的“金手指”——如果非这么叫的话。三年前一次现场勘查,他被高压线击中,昏迷了三天。醒来后,脑子里多了这么个东西。
不是那种叮叮当当发布任务的系统。它更像一个超级数据库加模拟器。能根据现有物证和线索,模拟犯罪现场、推演凶手行为模式、甚至构建心理画像。但前提是——必须有足够扎实的物证和逻辑链。
空想没用。
系统界面上,十七个案发现场的三维模型缓缓旋转。玉米地、沟渠、乡间小路。每个模型上标注着血迹喷溅形态、足迹、拖拽痕迹。
最新的一个子页面跳出来:
【疑似关联人物:冯卫国(样本提供者)】
【生物检材:使用过的止血棉签x1,染血纱布x1】
【送检状态:在途】
【预计比对完成时间:21小时34分钟后】
陆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系统里调出了冯卫东的全部资料。1958年生,初中文化,当过三年兵,退伍后在纺织厂做保安。1993年,第一个被害人出现时,他三十五岁。已婚,无子女。妻子1995年病逝。之后他辞了工作,在县城开过小卖部、蹬过三轮、最后在建筑工地看大门。
外表普通,沉默寡言。邻居评价:“老实人一个,就是有点孤僻。”
卷宗里,侦查员走访时曾三次接触过他。一次是1997年,一次是2001年,最后一次是2005年。问话记录很简单,冯卫东对答如流,没有破绽。
不在场证明?有。但都是“在家睡觉”“一个人看店”之类的,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
当时的技术条件,没dna,没监控。摸排全靠两条腿一张嘴。
陆野调出2005年那次问话的模拟。
系统根据文字记录,构建出派出所询问室的场景。年轻的侦查员,中年的冯卫东。光线昏暗,电扇吱呀呀地转。
“7月15号晚上,你在哪儿?”
“在看店。那天晚上下雨,没人来,我九点就关门睡了。”
“有人能证明吗?”
“就我一个人。”
“你弟弟冯卫国,那段时间常来找你吗?”
“偶尔。他跑运输,路过会来坐坐。”
“听说你们兄弟关系不太好?”
冯卫东抬起头。系统根据描述,模拟出他的眼神——平静,有点疲惫。
“父母走得早,他是我带大的。后来他结婚,我给了钱,他媳妇嫌少,闹过。就这么回事。”
模拟结束。
陆野睁开眼。
关系不好。但冯卫国出事,冯卫东还是赶去了医院,还输了血。
兄弟。
全同胞。
他点开系统的亲缘关系分析模块,输入现有数据。
【根据现场精斑str分型,凶手基因型为:d3s1358(15,17), th01(6,9.3), d21s11(29,32.2)……】
【冯卫国基因型(据户籍档案留存血样):d3s1358(16,18), th01(6,9.3), d21s11(29,31)……】
系统快速计算。
【等位基因共享分析:在20个常染色体str基因座上,两人共享等位基因数目为18个】
【全同胞关系指数(fsi)初步估算:>】
【支持全同胞关系】
陆野深吸一口气。
科学不会骗人。但还要等正式报告。
天快亮的时候,老张回来了,一身臭味,洗了三遍澡还是觉得自己像个移动垃圾站。
“陆局,”他端着泡面,“你说,要是冯卫东早知道现在技术能这么准,当年会不会更小心点?”
“也许会。”陆野盯着屏幕,“但凶手往往会有一种侥幸心理——觉得过去这么多年了,没事了。或者,他们内心其实希望被抓住。”
老张吸溜着面条:“希望被抓住?为啥?”
“折磨。”陆野说,“背着十几条人命活着,并不轻松。有些人会在潜意识里留下破绽,就像在对自己喊‘来抓我’。”
这是犯罪心理学里的东西。陆野这些年啃了不少书,加上系统里整合的案例库,慢慢也摸出些门道。
青纱帐恶魔,选择的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性。作案时间集中在7月到9月,玉米长得最高的季节。手法一致:从背后袭击,用麻绳勒颈致昏迷(或死亡),然后性侵。现场几乎没有财物损失。
不是劫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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