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含笑,“年少,狂得起来才好。”
“可他说——策不可藏。”
沈镇声音微顿,“意指王爷之‘策隐所’,并非正道。”
朱瀚不怒反笑:“那他倒是讲得好。说策不可藏,那便看他能不能讲得响。”
他拆开那卷策帖,纸墨未干,果然如其人,字如走马,文锋直逼:
“藏策者,疑人;散策者,信众。策不为藏,藏则策亡。王侯策士,若藏而自居高位,岂不与帝王之术相类,非真士之道。”
朱瀚看罢,缓缓将策帖合上,丢于桌案:“去,把杜和叫来。”
沈镇一愣:“王爷是……要?”
“是时候放他出去走走。”
朱瀚语调平静,“他在青策堂讲得久了,难免忘了,策不是讲给士子听的,是讲给这个天下听的。”
“让他带着这个‘策狂’,下郡走一遭。就说是我命他巡访民意。若能讲动一镇之民,孤便承他一句‘策不可藏’。”
沈镇领命,欲退。
朱瀚忽又道:“且慢。”
他取笔写下三字,封于一方信封中:“这封信,交给那‘策狂’本人。切勿让旁人知晓。”
沈镇接过,微见疑色,却未多问。
十日之后,东郊文山县外,连夜小镇,一家客栈门口,挂着破布旗,上书:“策评三席”。
杜和坐于堂中,着布衣,眼神冷静而寡言。
对面立着一少年,衣衫褴褛,腰间却悬一卷竹简,自号“策狂”。
“你说策不可藏。”杜和道,“可你讲策不过三日,便惹来镇民围观,一日之中数起争执,坊中书院两度停课,教谕亲来劝止。”
“我讲策,讲的是醒人之言。”
少年眼神明亮,“他们争,是因为醒了。若策不能惹人动心,便只是纸上文章。”
“可你叫他们去问县令,为何不准市集外摆摊?”
“我叫他们问的是‘为何不能摆’,不是‘为何不能服’。”
少年大笑,“若不敢问,讲什么策?”
杜和沉声道:“可你问得太早。”
少年语气一冷:“天下若总有人说‘时候未到’,那时候便永远不会来。”
两人争论正急,忽听堂外人声大作。
一名老者跪倒在街道之中,身旁围着数十人,皆呼“冤枉”。
原来是镇中商会擅自加税,名曰“道路养护”,行商摊贩人人受苦,却无人敢言。
少年策狂大步上前,手持竹简高呼:“此策非法,此税不公!”
百姓欢呼,声震数坊。
杜和站在堂中,看着少年目光如火,一时无语。
直至夜半,镇民请愿,县令不堪扰,方许议事一场,由镇公堂亲开听策。
次日,三席设于文山县城门之前,正午烈阳如火,众人围坐如山。
策狂高坐讲坛,振声言道:“策之用,不在制物,而在启心!今日吾等不讲经史,不论朝制,只讲此镇百姓能否摆摊、能否开言、能否问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