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及甫在熙河邸店,其实也没有待多久。
他只是在包诚的邀请下,上楼坐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说了几句话,露了个面,就与包诚告罪辞别。
包诚一直将他送到了朱雀门通向文府的南向御道,这才与其他士人,一起返回邸店。
只是,回去的时候,所有人看向包诚的眼神,都已经变了。
变得敬畏、羡慕以及说不出、道不明的悸动。
攀龙附凤,是人之常情。
虽然大多数人,都知道攀附权贵,没那么容易。
可是,机会真的到了面前,谁不想拼一把?
何况,他们还都是士人。
士人,本就是最爱幻想的一类人。
尤其是,那些屡试不第的士人。
……
文及甫拜别包诚,却没有立刻回家。
对他来说,如此良辰美景,岂能辜负?
所以,待得看不到包诚了,他就扭头带着门客们,直扑保康门瓦子。
恩,汴京三大销魂处。
马行街的桑家瓦子,固然是声名在外,天下皆知。
可问题在于,桑家瓦子实在太有名了。
旁人还好,待制以上大臣家的衙内,就不便时常出入了。
不然,御史们会开心的将此君的丰功伟绩记下来,留待来日需要的时候,再行弹劾。
所以,另外两个销魂处,才是衙内们聚集之地。
尤其是这保康门下的瓦子,为在京衙内们所欢喜。
亦是真正风流客才知道的妙处。
从前的柳永,当朝的晏几道,在京的时候,就都是在保康门下瓦子的勾栏里,写下的风流诗词。
而文及甫自从省试开始后,就没有到勾栏里尝过胭脂了。
今日恰逢良辰,岂能不痛快一番?
于是,他在瓦子里,潇洒到半夜,才醉醺醺的骑上马,在元随们的前导下,回到家里。
刚进门,文及甫的酒就醒了一大半。
因为,他看到在大堂正中,半躺在御赐的‘太师椅’上的身影。
不是老父亲,还能是哪个?
文及甫连忙来到堂前,跪下来拜道:“大人,夜已深了,缘何还未睡?”
文彦博微微睁眼,瞧了瞧浑身酒气的文及甫,心知肚明这个逆子恐怕又跑去什么地方瞎胡闹了。
但……
这是大宋社会的常态。
反倒是文及甫,若哪天出门后,没有跑去勾栏瓦子里胡混,文彦博反而得开始担心。
实在是文彦博膝下诸子,只有文及甫迄今无嗣。
生的都是女儿!
膝下无子,乃是绝嗣!
绝嗣之人,休说家产了,百年后香火都没得吃!
故此,文彦博对文及甫在外面风流快活,从不干涉。
因为这证明,文及甫还能生。
只要广播种,总能得到一个儿子。
比如,文彦博的老友包拯,最后不就是靠着一个雇来又被遣散的妾室,终于在晚年生了个儿子吗?
文及甫今年虽已五十有余,但,只要还能生,就总有奇迹。
至少比起无子绝嗣要好。
所以,见着酒气熏天的文及甫,文彦博没有斥责,反而是命婢女们去煮醒酒的茶汤。
做完这个事情,文彦博才朝他招手:“且进来说话!”
“诺!”文及甫战战兢兢的到了老父亲面前,蹲下身子,然后眼巴巴的看着老父亲,在老父亲面前,他始终只是个孩子。
六百多个月大的孩子!
“汝见过包信德了?”
“恩!”
信德,是包诚的表字。
乃是包绶到任熙河后,给其取的。
属于是庐州包氏与熙河包氏联宗的标志性象征之一。
“其人如何?”文彦博问道。
包诚回忆了一下,他在熙河邸店,与包诚之间的交谈以及他对包诚的观察,然后说道:“其待人甚和,应是熙河君子人物!”
包诚在熙河邸店,不止对他这个世兄,执礼甚恭。
就是与之同席的那些寒门士人,也没有丝毫倨傲。
相反,他对任何人都是带着笑。
“君子人物!?”文彦博听着,却是笑了。
文及甫抬起头,问道:“难道不是?”
文彦博嘿然道:“汝可知晓,老父其实早闻其名了?!”
“啊!?”文及甫楞了。
那包诚看着可年轻了。
老父亲居然都听说过他?
他到底干过什么事情?
就只听着文彦博,掰着手指头道:“其年不过二十许,却已在元祐元年,追随乃祖,上过战场,还有过斩首……”
文及甫咽了咽口水。
他怎么都想不到,那个看着笑意盈盈的年轻人,居然杀过人?
而且是在战场上杀过人!
“若只是这样,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