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火盆燃着微弱的红光,草药与松木在火焰中噼啪作响,散发出辛辣而温暖的气息,勉强驱散了帐中凝滞的寒意卢切扎尔坐在火盆旁,深色的狐皮毛氅披在她削瘦的肩头,火光映在她脸上,勾勒出她棱角分明的轮廓——那张脸曾是草原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战旗,如今却被疲惫与风霜刻下了深深的痕迹她的眼神却依旧如刀,冷冽而深邃,仿佛能穿透这帐外的无边黑夜
帐外传来一声低唤,像是从冰封的深渊中挣脱而出,撕裂了寒夜的死寂:“老大,保加尔汗国的戍边军官艾克大人回来了,刚才他一直在前面的营帐里等候,没有来打扰萨满为公子治病现在听到你帐中传来笑声,估计公子已经度过难关,所以他这就来求见,他带来了汗国的文书!”那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风雪的凛冽
卢切扎尔闻言,目光微动,却未起身,只淡淡应道:“你们进来吧”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沉稳她随即转头,朝一旁的阿涅斯卡点了点头阿涅斯卡会意,轻轻抱起怀中已沉沉入睡的小伊凡,步伐轻盈如雪地上的雌鹿,转身隐入了后帐伊凡的小脸在睡梦中安详,嘴角微微上扬,像是梦见了远方的温暖草原
帐帘被掀开的刹那,狂风裹挟着雪粒与灯影猛地灌入,寒意如一柄无形的利刃,瞬间撕裂了帐内的暖意列凡率先踏入,他肩头披满未融的雪花,眉间紧锁,一身厚重的皮甲被北风浸透,散发着湿冷的铁腥味他的步伐沉稳,却带着一丝急迫,仿佛肩上不仅背负着风雪,还有更沉重的消息
紧随其后的是艾克·本·阿图尔——保加尔汗国的戍边军官他的身影高大如松,披风上凝结着冰霜,尚未融化的雪粒在他肩头闪烁,宛如夜空中坠落的星辰他的胸前悬挂着一轴以黑羊皮裹缠的卷轴,皮革上雕刻着萨满特有的符文,在火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像是从雪夜深处带来的不祥告令艾克的面容刚毅,风霜在他额间刻下深深的纹路,但他的目光却沉稳如磐石,带着军人特有的克制与威严
“夫人,”艾克一进帐便躬身行礼,声音低沉而温润,却不掩军人骨子里的持重,“适才听闻帐内传来笑声,您的公子……病情可有好转?”
卢切扎尔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罕见的柔色,如冰面上乍现的微光:“多谢大可汗与大萨满的关照,努瑞达确实帮了大忙”她的声音低而真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她抬眼看向艾克,目光中多了一分对远方盟友的感激,却也藏着几分戒备
艾克点点头,从胸前取下那轴黑羊皮卷轴,双手奉上:“这是我奉命转交的文书”
火盆前的卢切扎尔没有起身她仍端坐着,火光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披风下的身躯显得纤瘦而单薄,仿佛一夜之间被无情的岁月削去了往日的光泽但她的眼神却如黎明前尚未破冰的河流,冷冽而深邃,藏着无人能窥探的坚韧“递上来”她轻声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列凡上前,从艾克手中接过卷轴,几步来到卢切扎尔面前,躬身奉上卢切扎尔接过卷轴,指尖因寒意而微微僵硬,但她的动作依旧干脆利落她没有立刻展开,而是抬眼望向艾克——那眼神复杂如雪中之刃,既有历经战火后的戒备,也有对同为战士之人本能的理解
“辛苦了,艾克先生”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并不虚弱,“希望这卷里的字,不是写给亡国人的讽刺诗”话音未落,她的目光微微收紧,像是在试探,也像是在自嘲
艾克神情微动,似有触动,却未辩解,只垂首以沉默回应他的沉默并非怯懦,而是一种军人对命令的绝对忠诚
卢切扎尔终于动手解开卷轴她的手指在黑羊皮上摩挲,触感冰冷而粗糙,仿佛握住了草原的命运本身火盆的光映在牛皮上,那些以黑血调制的墨痕缓缓展开,草原萨满特有的文法扭曲盘旋,宛如蛛网,又似夜风中低语的咒语每一个字符都像是从古老的祭坛中升起,带着冰霜与血腥的气息,在火光中低吟
当艾克·本·阿图尔呈上保加尔汗国的文书时,卢切扎尔表面不动声色,语气淡然地吩咐“递上来”,但她的内心却如被寒风吹过的雪原,泛起层层涟漪她知道,这卷轴不仅是一纸命令,更是她与部下命运的又一次试炼她的手指触碰到黑羊皮卷轴时,冰冷的触感仿佛刺入骨髓,勾起她对过往的记忆——那些战火纷飞的日子,那些逝去的同袍,那些被背叛与逃亡的屈辱她的心底有一道声音在低语:“又是妥协,还是屈辱?”但她很快压下这股情绪,因为她明白,感情的宣泄对现在的她毫无意义她必须冷静,必须如冰面下的河流,保持流动而不显涟漪
展开卷轴时,她的目光一字一句地扫过,那些以黑血调制的墨痕在她眼中如萨满的咒语,扭曲而诡谲每一个字都像一柄小刀,切割着她的骄傲与希望文书的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