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牙一呲,混不吝地站起身来,顿将佛相作凶相:“恁娘的!太岁头上动土,佛爷寺里撒欢,你是要替全族销账了!”
正与俟良搏杀的黄弗真君,已经消失。
却从这舍利之中飞涨而起,生生将铸金的拳头,砸进了鼠独秋的口腔里!抵住那锋利的龅牙,将其一时举得高起。
父母爱女计深远。
伪佛也好,假禅也罢。
黄弗都“立起千座庙,供成万家佛”,已经成为佛宗数得着的绝巅强者,寿享万年,有望灵山。竟然把自己的禅心舍利,放置在黄舍利的雷音塔中,照其前路,为其护道!
这尊黄龙府的大将军,大荆帝国的一方诸侯,现世风云人物,似这一生奋斗,一时梵求,都是只为骨肉。
他的妻子死去了,女儿就是他的唯一珍求。
触之必死。
本来佛光压尸皇,他打得俟良不断后退。此时强行跳出这一步,不免被俟良追着砸了一拳在后心……金身都见五指拳印。
黄弗伤却不疲,挫而愈勇。身上佛光更见烈,将鼠独秋的尖齿都照透!
他要掰断这牙,拆开这鼠族天妖,在宝贝女儿的雷音塔前,铺一座天妖骨林,以警后之来者。
鼠独秋的牙齿正与黄弗的拳头较力。
恰在此时,兀来一刀——
此刀狭长而直,有裁分日月之势。
提刀的女人像月光一样,放肆流淌,遍照诸方。
唯有占据绝对优势,才能如此从容来去,说脱战就脱战。
来自黯渊的凶恶天妖被一刀就劈开,她抬手以【极煞天轮】镇之,身却登月而俯下,一刀遽斩——
冰冷长刀劈在了鼠独秋的脊背上。
竟在苍茫大地投照出一道漫长的银白色虚线。
鼠独秋蓦然仰头。
这统御一域、狠辣坚忍的天妖,第一次似乎吃痛般,以一种几乎不自控的姿态,仰天而尖嚎!
泛黑的波纹以他为中心荡开,在此范围内的一切,都慢了下来,仿佛陷入那暗无天日的永瞑地窟……
隐约有鬼哭。
天也悲,地也恸,这痛苦的尖嚎有着超乎想象的感染力,让时空都随之痛楚扭曲。
【天妖葬魂曲】!
唐问雪骤然抽刀!
此死阵之曲,用在这里也是恰所应当。但若是以袭杀黄舍利为目标,这门秘术的选择,就显得不那么精准。
事实上在刀锋触及目标的瞬间,她就已经察觉到不对。
正与鼠独秋角力的黄弗,也沉面而转眸——却受这天妖裂魂而葬的杀曲所阻,力量运转有一瞬间的迟滞,一时只来得及看过去。
他转看的方向……是神骄大都督吕延度!
先前被唐问雪一刀劈开的鸩良逢,竟然硬受【极煞天轮】一击,喷出满口的内脏碎片和飞血,杀到了吕延度面前。
他有一种不惜死的疯虎状,双刀乱舞竟如蝴蝶纷飞,绞得星光丝缕尽溃散,将吕延度本就拮据的防御一路杀穿。
却有一记竖刀斩在双刀交错处——
全身着甲的宫希晏,一刀正正压下来!
这位荆国弘吾都督,展现出他统领荆国第一强军的实力。
刀如怒海卷神山,不仅截住鸩良逢,还仍然圈住了虺天姥,将这最凶最毒的两位黯渊尊者,尽都压下!
都说鸩毒逢虺毒,九天十地无所救。
鸩良逢和虺天姥的合击,绝对是绝巅战场最危险的攻势之一。
他却独力揽下,一刀压之。
猝不防流光幻彩过长空,闪烁的色彩仿佛发出了吵闹的喧声,令人烦恶而晕眩。
宫希晏回身一刀,要将这袭来的极意天魔,也一并圈进刀围。
那流光幻彩却似飘带一卷,轻巧脱出。
敢去时间长河截留黄舍利,天魔彩瑆在身法上自然有其独到之处,虽未能追及时光,在这天围地覆的刀光里腾挪,却是不难。
她并没有掺和黄舍利那边的杀局,也不试图对宫希晏做些什么,而是将身骤折,如踏歌旋舞。
将千万条彩色丝带,铺开在战场上,竟像是布置了一间喜庆的婚房。
她披红妆,着红裳,拟为新娘折彩气,而要叫吕延度做这一宿新郎官!
漫天魅影,一时天魔舞。
此魔一直被浓意掩盖的面容,终于有了五官的体现。却在每一双眼睛里,都不尽相同。
是最合其欲,最合其想,每个人最不能抗拒的那张脸。
她言笑娉婷,举杯而来:“吕郎君!饮此合欢酒,与我生死同!”
纵观荆国此次出战神霄的一众绝巅。
最该杀的其实是黄舍利。
但荆国也必然予她以最高等级的保护,任何人都会第一时间援救她。像黄弗这等伪佛,更是会为她不惜命。
她心有菩提,怀袖景风,端坐雷音塔,背靠时光长河……再加上刚刚立下不世之功,虚弱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