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殷正茂是个帅才,但在钱法上,也是一代专家一一时人都戏称其经年贪污之下,
已然入了财道。
殷正茂浑然不觉,大着肚皮,中气十足道:「万侍郎莫要骗我等,我朝铸银,别说工本多出七成,便是翻倍朝廷都还有得赚。」
朝廷铸钱,从来都是大赚特赚。
嘉靖年间殷正茂参与过一次钱法的讨论,彼时他亲自算过,以工本银39万两,可得铜钱65000万文,价值银93万余两。
基本上是两倍三成还有余的利润。
万恭闻言,然不悦,但殷正茂这厮确实懂行,一时竟被堵住了话头。
这时吏部左侍郎姚弘谟突然开口解围:「此一时彼一时,嘉靖四十五年,便停罢了云南铸钱。」
「这些年零星炼铜,才能勉强度日。」
「若是按陛下大铸新钱的意思,只怕还要复采云南铜矿,其中人力、转运、土司劫盗等工本,同样要算在其中。」
内地取材和边境取材,成本自然要高出一大截。
双方又你来我往数个回合,谁也说服不得谁。
一时间这议似乎僵持住了。
「万给事中,你是首倡,你如何说?」
王锡爵突然出声,示意万象春本人发表意见。
小高拱一开口,众人的唇枪舌剑立刻停了下来,目光随着王阁老的视线,汇聚到万象春身上。
万象春年不过三十五六,前额发量极少。
他站在班次末尾,陡然众所瞩目,也是惊了一跳。
万象春立刻收敛心思,出列回答:「阁老,诸位同僚,窃斗胆表达愚见窃以为,
朝廷铸钱,非逐以利,断不能抠搜本钱。」
这话隐约有些冒犯,我考虑成本我就是逐利的小人了?
万恭当即就拉下了脸来。
好在万象春并未看见。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朝廷铸钱,固然可以豪赚一笔,但终究是一竿子买卖,铜钱若是恶烂不堪,铅砂占半,一经流入民间,官钱一文只值私钱半文。」
「届时百姓弃官钱如履,最后沦为私铸的工本,始有钱法败坏之根源!」
「铜钱唯有通行天下,才益于货物往来,届时藏富于民,再反哺税收,细水长流,才是正途!」
说罢,下拜揖礼。
王锡爵点了点头,也给他人插嘴的余地,径直看向户部侍郎李幼滋。
李幼滋被这一瞪,险些失禁一一他肾源有亏的事固然人尽皆知,但也着实不想将「李三壶」的浑号带到文华殿上。
他连忙出列应对:「下官散朝后立刻回去部议。」
王锡爵轻轻嗯了一声,看向万恭:「一同覆议,具陈到内阁来。」
官大一级压死人,万恭无奈一礼。
申时行见大致有了方向,也微微颌首:「下一事。」
他顿了顿:「还是钱法。」
「礼部科臣傅作舟奏,工部主事黄金色、司务雷汝恒贪饕冒味,制钱抵假,致钱法壅滞。」
万恭眼皮不由得跳了跳。
这事都走到廷议上了,自己竟然不知道!
申时行这话,自然有知情的人接上。
副都御使陈吾德出列一步:「工部主事黄金色、司务雷汝恒,染指滋弊,惧已照贪例,职编氓,夺去文字。
也就说,确实如傅作舟所奏,工部二人在铸钱一事上,多有贪污。
考虑到其行径坏了钱法的生态,在革职为民外,还要夺去出身文字。
这飞快的流程,一看就是皇帝开小会的结果。
吓得万恭这个堂官,甚至也不敢对下属有一句回护。
申时行见没有异议,便继续下一道议题:「往下是户部题本,日各省直积款备荒,多不及数。」
本朝地方提留的财税不在少数,
太祖更是定制,在各府县修建赈济粮仓,用以备荒。
至于如今嘛,多不及数那是委婉的说法,说直接一点,就是基本被掏空了,一查一个起火。
话音刚落,还未归列的陈吾德就抢先开口:「天下备荒仓库多如繁星,万莫再加派巡查之事,否则即便掏空科道,也查不过来。」
大明朝备荒粮仓不在少数,大府贮三万石,中府二万石,小府一万石,各县亦分三等。
这要一个个查过去,十余年都未必能走完一趟。
场中一时无言。
许久的沉默,户部右侍郎仓场总督范应期,心中叹了一口气,出列道:「还是提级罢。」
「州县一级,着实没有储粮的必要,不如并入省府的粮仓。」
「如今即便受了灾,也都是从省府调度,州县粮仓可谓名存实亡。」
「况且,户部几个粮仓的经验之谈,只有府一级往上,四周都有人看着,才会收敛一二。
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主意,嘉靖年间就有人提过,
但毕竟是百万槽工衣食所系,取缔州县的储备粮仓,得罪的人不在少数。
人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