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人中出了叛徒啊!
「咳。」
一声轻咳,插入了这场还未起势的争执。
朱翊钧停下了摩下巴的手掌,重新按在了膝盖上。
他也不理会三省朝官的不满,身子前倾,定定看向申时行:「所以,申卿的意思是,
南北之争虽然有,但却是次要矛盾,不过是用于掩盖主要矛盾的一层表象,朕若是纠缠于南北之争,反而本末倒置?」
申时行听得皇帝简短一句总结,不由长出了一口气。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陛下,正是如此!」
「如今南北之争再起,根子上还是赋役之争!」
「江南几省百姓富庶,有心之人图谋抗拒清丈,便以籍贯扩大地域牵扯,模糊实情再以报纸催发,稀里糊涂就裹挟了半边天下,最终成就了南北之争这道表象。」
「臣一番肺腑之言,恳请陛下明鉴!」
赋役之争!
言及此处,申时行的意思终于是表露无遗!
殿内群臣盯着申阁老的背影,神情各异。
汪宗伊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默默回了班次。
一干北人皱眉沉思,盘算着自家乡里抗税之事旋起旋落,并不严重,才纷纷释怀。
王锡爵、许国等凤阳、苏松官吏,神情中带着些许勉强,但到底还是颌首认可。
只有少许人面色苍白,不能自持。
第一轮的切琢磨,到底是以申时行的调和折中占据了上风一一申阁老此举有背刺乡党的嫌疑,但却没人能说个不是。
皇帝搬出妖书案,借助报纸上那些逆天言论,激起了一干北人朝臣的不满。
在以申时行为首的乡党企图息事宁人的情况下,一干北人追根溯源,大肆杀的意图,几乎表露无遗。
汪宗伊是厚道人,虽然不以乡党自居,但仍旧挺身而出,企图将皇帝的追究范围,控制在几家报纸。
为此,大宗伯甚至不惜搬出皇帝开放报禁,这等错误政治决策,逼迫皇帝退上这么一步。
可惜这一招被皇帝轻轻挡了开来一一皇帝的本意是没错的,只是李春芳执行的步子太大了。
如此,申时行便只再退一步。
南北之争只是派生的次要矛盾,往往根植于主要矛盾中。
南北榜案,本质是学阀之争,此刻的南方妖书案,本质是清丈引起的赋税之争。
如此,以南北之争大兴刑狱就过了。
取而代之的是,对某些不满清丈的士绅大户,进行有限度的精准打击,
从王锡爵、殷正茂、汪宗伊等一干南人的反应而言,显然是认下了申阁老退的这一步至于谁在这个范围里,那就心照不宣了。
东阁大学士王锡爵上前一步:「陛下,申阁老此言在理。」
「此类妖书,自然逃不过法网,明正典刑不过题中应有之意。」
「但,正所谓师出有名,若是以妖书挑拨南北之言大兴刑狱,诏令到了地方再加以倍之,只怕多出抱怨之语的百姓士人亦要为之牵连,如此恰恰遂了贼人的意!」
「不妨就以申阁老之言,只对几家报社加以审问,出其背后干涉大政的豪右即可。」
被挑拨的赤民必然无辜,出言抱怨的小地主无可厚非,撰写妖书的士人勉强原谅。
只有阻挠清丈的幕后豪右,必须重拳出击!
当然,实情是不是这样也不重要。
趁着此次大动干戈的机会,铲平豪右,将清丈的阻碍扫除才最为务实。
可惜的是。
这似乎并没有挠到皇帝的痒处,
皇帝闻言之后,在御座上思索了好半响,仍旧未置可否。
随着皇帝断断续续的沉吟声,殿内群臣的心跳,也随之被獴紧。
申时行与王锡爵对视一眼,眼中掩饰不住的惶恐,不会因为这些报纸搬弄是非,皇帝真对南人起了成见吧!?
文华殿内氛围越来越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
朱翊钧终于开口,展颜盛赞道:「次要予盾从来都根植于主要矛盾,想法很正,道理也很对,申卿显然是把道理学的矛盾论读通透了。」
文官从来不缺辩经的能力,就看奉什么为经典。
若是官学定了程朱,那金銮殿上就是死守三纲五常的地方;若是官学定为陆王,那文华殿内就是自有心证的场所;而八大宗师的道理学一出,那说德道理,便是朱紫大员必备的底蕴了。
申时行正值当打之年,研习经典更是其中依者。
南北榜案,本质是士林学阀之争。
无论是史料里找到的蛛丝马迹,还是为了应付目前的局面仓促臆测,都比地域之争要来的深刻。
南境的佃户依旧无产,北地的豪右同样呼风唤雨。
这就是或横或竖的大区别。
引而伸之。
南北定都之争、严嵩之后内阁默契打压江西人,无不是政治资源之争。
孝庙停开中法、隆庆开海、万历盐政,乃至此时的清丈,本质上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