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一片兵荒马乱,似乎每个人都在惊慌失措,但又每个人都不想负责。
最后还是有一定处置紧急事务权限的西城总探钱千户担起了责任。
他所能做的也就是三板斧,保护现场,限制出入,紧急奏报朝廷。
至于太医院的医士,也象征性去叫了。
左都御史品秩与六部尚书等同,是朝廷里最为重要的官员之一,在文官里的政治地位能排到前几位。
所以周总宪突然当众暴毙,绝对是一件能震动朝廷的大事。
周总宪是上午死的,昨晚修仙的嘉靖皇帝是中午醒的,调查组是下午到的。
奉旨主审的官员是刑部尚书郑晓,其他还有代表武官的成国公朱希忠,代表太监和东厂的冯保。
这个规格堪称顶级,足以配得上死者左都御史的身份。
白榆也没预料到,今天竟然会搞成这样的局面,“打败”周总宪才只是一个开始。
在他的设想里,用极限施压进行讹诈,逼迫周总宪让步,就可以进行胜利结算了。
一个小小总旗兼县学生员能让左都御史后退,谁敢说自己没赢?
结果周总宪玩不起当场嘎了,完全破坏了所有计划。
“我冤枉啊,我真冤啊!”白榆见到郑晓、朱希忠、冯保,开口就大声鸣冤。
刑部尚书郑晓严厉的训斥说:“你先闭嘴!问你什么就答什么!”
能在都察院、刑部做官的人,多少有点正直名望,如此才能应付公议。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鄢懋卿这样的,所以严党被斥为奸党真不是没原因,一直在全方位的破坏体制规则。
郑晓郑大司寇至少名声很刚正,还阻止过严党迫害其他大臣,并不依附严党。
当然,能坐到这个主管司法的位置又不依附严党,郑尚书也有自己的本钱。
一是在学术上名望很大,是当世有名的经学家。二是出自科举大省浙江,朝廷中浙江官员多,乡党势力强大。
作为一名资格很老、经验丰富的官僚,郑尚书不会像那些没水平的庸官一样,只会拍案大喊“从实招来”。
郑尚书审案风格是善于挖掘细节,然后从细节中还原真相,很有学术大佬的风范。
所以喝止了白榆的乱喊乱叫后,郑尚书问出了第一个细节问题:
“在周总宪临终前的最后时刻,你对周总宪说了什么?”
白榆茫然的说:“在那个时候,我没说话啊。”
郑尚书咄咄逼人的质问:“不肯正面回答?你想隐瞒什么?
你是不是害怕被判定,是你直接将周总宪气死的?”
白榆连忙补充道:“在周总宪临终前,最后一个与周总宪说话的人确实不是我。
当时钱长官对周总宪进行安抚,正说着什么‘算了算了都不容易’之类的话。
谁能想到周总宪连这样暖心的话都承受不住,当场暗疾发作身亡。”
在旁边负责看押白榆的钱千户:“......”
真是晦了个大气!就知道沾惹上白榆准没好事!
周总宪你就不能晚死一会儿?这不会影响自己仕途吧?
郑尚书连续喊了几个在场的人过来,证明确实如同白榆所说,最后一个和周总宪说话的人确实不是白榆。
郑尚书也没想到,第一发抠细节居然彻底抠了个空。
深吸一口气后,郑尚书又问道:“那么在周总宪临终前,是不是只有你和钱千户两人与周总宪说话?”
白榆承认道:“确实如此。”
郑尚书抓住了另一个细节问道:“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
正是在你们两人刻意一唱一和、共同挤兑之下,导致周总宪招架不住,又引发情绪激动,你承认否?”
钱千户只感到心累,这个世界还是毁灭吧!自己好端端的,居然就成了从犯!
白榆高声反驳道:“大司寇不能以偏盖全!不是只有我们二人说话,而是在场其他人不肯说话!
当时我邀请在场的御史们站出来说公道话,一连点名五六个人,全都不肯出面!
所以并非是我和钱长官两张嘴欺负一张嘴,而是别人不愿意说话,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郑尚书又暂停了审问,喊了在场人证。
再次确认,当时白榆确实请别人发言,但无人响应,不存在白榆和钱千户强行二打一的情况。
郑尚书只觉得今天这场审问太不顺利了,完全没按自己预想的路子走。
有点不忿的质询道:“当时你说请别人说公道话,是想让别人向着你发言吧?”
白榆连忙感谢说:“多谢!原来大司寇的潜意识里也认为,只有向着在下说话才是公道啊!”
郑尚书:“......”
卧槽!这个小年轻似乎也是个细节怪!自己稍不留神,就被抓住了一点漏洞!
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