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6章 父亲疯了(2/2)
他顿了顿,眼神里的阴狠更甚:“苏晚,你以为厉沉舟真的会找你?那条短信,是我发的。那辆车,也是我租来的。我就是要引你到这里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愤怒,“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你为什么还要纠缠不休?”
“结束了?”王世美猛地逼近苏晚,眼神里充满了怨恨,“我告诉你,没有结束!你毁了我的一切!你以为你和厉沉舟就能幸福?我偏要让你们不得好死!”
苏晚下意识地后退,心里充满了恐惧。她没想到,王世美竟然会变得这么疯狂。
“厉沉舟到底在哪里?”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你放了他,我什么都答应你!”
“放了他?”王世美冷笑一声,“可以。不过,你要先陪我玩一个游戏。”
他指了指蹲在地上的厉建国,说道:“看到他了吗?他疯了,他以为自己身上有刀口,以为厉沉舟能帮他擦掉。你现在就去,告诉他,你能帮他擦掉刀口,让他跟我走。只要他跟我走,我就放了厉沉舟。”
“你休想!”苏晚愤怒地说道,“你就是个疯子!我不会帮你的!”
“不帮我?”王世美的眼神变得凶狠,“那你就等着给厉沉舟收尸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在手里把玩着,刀刃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森冷的寒光。
“你到底想怎么样?”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
“很简单。”王世美说道,“我要让厉沉舟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我要让他看着自己的父亲疯疯癫癫,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为了救他而屈服于我!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就在这时,蹲在地上的厉建国突然抬起头,眼神疯狂地看着王世美,大喊道:“你是谁?你是不是害死沉舟的人?!”
他猛地站起身,朝着王世美冲去,像一头失控的野兽。
“伯父!不要!”苏晚大喊一声,想要阻止他。
可已经晚了。王世美早有防备,他侧身躲过厉建国的冲撞,然后反手一匕首,刺在了厉建国的胳膊上。
“啊!”厉建国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衣服。
“伯父!”苏晚的眼泪掉了下来,她想要冲过去,却被王世美拦住了。
“别动!”王世美用匕首指着苏晚,眼神里充满了威胁,“再动,我就杀了他!”
苏晚不敢再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厉建国捂着流血的胳膊,痛苦地倒在地上。
“沉舟……我的儿子……”厉建国躺在地上,眼神里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苦,“刀口……真的有刀口……好疼……”
苏晚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充满了自责和绝望。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她,厉建国也不会变成这样,也不会被王世美伤害。
“你快放了他!”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答应你,我帮你!我帮你让伯父跟你走!你快放了他!”
“早这样不就好了?”王世美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现在,去告诉他,你能帮他擦掉刀口。”
苏晚深吸一口气,走到厉建国身边,蹲下身,温柔地说道:“伯父,您别害怕,我能帮您擦掉刀口,我能让您不疼了。您跟我走,好不好?”
厉建国看着苏晚,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痛苦:“真的吗?你真的能帮我擦掉刀口?”
“真的。”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真的能帮您。您跟我走,我们去找沉舟,沉舟也会帮您的。”
厉建国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希望:“好……我跟你走……我要找沉舟……我要擦掉刀口……”
苏晚扶起厉建国,心里充满了愧疚和无奈。她知道,自己这是在助纣为虐,可她没有别的选择,她必须救厉沉舟。
王世美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很好。现在,跟我来。”
他转身朝着仓库的深处走去。
苏晚扶着厉建国,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她的心里充满了忐忑,不知道王世美会带他们去哪里,不知道厉沉舟是否真的在那里。
仓库的深处,有一个废弃的隔间。王世美推开隔间的门,说道:“进去吧,厉沉舟就在里面。”
苏晚的心里一阵狂喜,她扶着厉建国,快步走进隔间。
隔间里一片漆黑,只有一盏昏暗的灯泡挂在天花板上,散发着微弱的光。
苏晚的目光在隔间里搜索着,可她并没有看到厉沉舟的身影。
“厉沉舟呢?”苏晚的心里充满了疑惑,“你骗我?”
王世美哈哈大笑起来,眼神里充满了疯狂:“我确实骗了你!厉沉舟根本不在这里!”
“你混蛋!”苏晚愤怒地大喊,“你到底把他怎么了?”
“他?”王世美冷笑一声,“他早就死了!被我亲手杀死的!我把他的尸体扔到了大海里,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不!不可能!”苏晚的身体摇摇欲坠,眼泪掉了下来,“你在骗我!你一定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王世美说道,“厉沉舟那个混蛋,毁了我的事业,抢走了我的女人!我早就想杀他了!现在,我终于报仇了!”
他顿了顿,眼神里的疯狂更甚:“不过,我还没有完全报仇。我要让他的父亲疯疯癫癫地度过余生,要让他心爱的女人为他陪葬!”
他猛地举起匕首,朝着苏晚冲去。
苏晚的心里充满了绝望,她下意识地将厉建国护在身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隔间的门突然被踹开,一群警察冲了进来,大喊道:“不许动!警察!”
王世美愣住了,他没想到警察会突然出现。
警察们立刻冲上前,将王世美制服,戴上了手铐。
苏晚看着突然出现的警察,心里充满了疑惑和惊喜。
这时,林渊和陆泽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苏晚,你没事吧?”林渊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
“林渊?陆泽?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我们收到了匿名举报,说王世美在这里绑架了你们,所以我们立刻报警,赶了过来。”林渊说道,“幸好我们来得及时,没有发生危险。”
苏晚的心里充满了感激。她知道,一定是有人在暗中帮助他们。
警察将王世美带走后,林渊和陆泽连忙上前,查看厉建国的伤势。
厉建国的胳膊还在流血,眼神依旧有些疯狂,但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很多。
“我们先带伯父去医院处理伤口。”陆泽说道。
苏晚点了点头,和林渊、陆泽一起,扶着厉建国,朝着仓库外面走去。
坐在前往医院的车上,苏晚的心里充满了感慨。她不知道厉沉舟是否真的已经死了,不知道王世美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她知道,无论厉沉舟是否还活着,她都要好好照顾厉建国,帮他恢复健康。
到达医院后,医生为厉建国处理了伤口,又进行了全面的检查。医生说,厉建国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胳膊上的伤口需要缝合,精神状态需要长期的治疗和疏导。
林渊和陆泽为厉建国办理了住院手续,安排了专人照顾他。
苏晚坐在病房里,看着躺在床上的厉建国,心里充满了愧疚和无奈。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她,厉建国也不会变成这样,厉沉舟也不会失踪。
“苏晚,你别太自责了。”林渊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是王世美太疯狂了。”
“可是……”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如果不是我当初背叛沉舟,和王世美在一起,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都过去了。”林渊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照顾伯父,帮他恢复健康。至于沉舟,我们会继续寻找他的下落,无论他是生是死,我们都会找到他。”
苏晚点了点头,心里充满了感激。她知道,林渊和陆泽一直都在帮助她,支持她,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晚每天都去医院照顾厉建国,陪他说话,帮他擦身,给他读报纸。林渊和陆泽也经常来看望他,给他们带来一些生活用品和水果。
在苏晚、林渊和陆泽的精心照顾下,厉建国的精神状态渐渐有了好转。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疯疯癫癫地抚摸自己的身体,不再说自己身上有刀口,只是偶尔会看着厉沉舟的照片,默默地流泪。
医生说,厉建国的病情正在慢慢恢复,只要坚持治疗和疏导,总有一天会恢复正常。
苏晚的心里充满了希望。她相信,只要他们不放弃,总有一天会找到厉沉舟,总有一天会让这个破碎的家庭重新团聚。
三个月后,厉建国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恢复得很好,医生同意他出院了。
苏晚将厉建国接回了家,悉心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林渊和陆泽也经常来探望他们,带来一些好消息——警方已经加大了对厉沉舟的寻找力度,虽然还没有找到他的下落,但已经有了一些线索。
苏晚的心里充满了期待。她每天都在祈祷,希望厉沉舟能够平安归来。
这天,苏晚正在家里给厉建国做饭,突然听到门铃响了。她以为是林渊或陆泽来了,连忙跑去开门。
打开门的那一刻,苏晚的瞳孔瞬间收缩,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门口站着的,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厉沉舟。
他瘦了很多,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沧桑,但他确实是厉沉舟,是那个失踪了很久的厉沉舟。
“晚晚……”厉沉舟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哽咽。
“沉舟……”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厉沉舟点了点头,眼泪也掉了下来:“是我,我还活着。”
苏晚再也忍不住,扑进厉沉舟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所有的思念、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泪水。
厉沉舟紧紧地抱着她,拍着她的后背,不停地说道:“对不起,晚晚,让你担心了。我回来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房间里的厉建国听到声音,连忙走了出来。当他看到厉沉舟时,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
“沉舟……我的儿子……”厉建国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厉沉舟松开苏晚,走到厉建国面前,跪了下来,哽咽着说道:“爸,我回来了。对不起,让您受苦了。”
厉建国的眼泪掉了下来,他伸出手,颤抖地抚摸着厉沉舟的脸,嘴里反复念叨着:“回来了……真好……回来了就好……”
他的眼神里的疯狂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平静。
原来,厉沉舟并没有死。王世美当初确实想杀他,但他侥幸逃脱了,只是身受重伤,被一位善良的老人救了下来。他一直在乡下养伤,直到康复后,才联系上林渊和陆泽,得知了家里的情况。
而王世美,因为绑架、故意伤害、故意杀人未遂等多项罪名,被判处了无期徒刑,为他的疯狂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从那以后,厉沉舟再也没有离开过家。他悉心照顾着厉建国,帮他进行康复治疗,陪他说话,陪他散步,弥补着之前对他的亏欠。
苏晚也留在了厉沉舟身边,和他一起照顾厉建国,经营着这个破碎后重新团聚的家庭。
林渊和陆泽也经常来探望他们,四个人偶尔还会像以前一样,一起吃饭、聊天、散步,日子过得平静而幸福。
厉建国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他不再说自己身上有刀口,不再疯疯癫癫,只是偶尔会看着厉沉舟和苏晚,露出欣慰的笑容。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客厅里,温暖而明亮。厉沉舟和苏晚坐在沙发上,厉建国靠在厉沉舟的肩膀上,三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经历了这么多风雨,他们终于明白了,亲情和爱情的珍贵。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互相扶持,互相理解,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而那段疯狂的过往,那些伤痛和执念,都渐渐被时间冲淡,成为了他们生命中一段深刻的记忆,时刻提醒着他们,要珍惜当下,珍惜眼前的幸福。
初夏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厉家老宅的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厉沉舟推开虚掩的木门,带着一身风尘走进院子,刚放下手里的行李箱,就看到厉建国蹲在门口的空地上,手指着地面,嘴里念念有词。
“爸,我回来了。”厉沉舟喊了一声,走上前想扶他起来。
厉建国却像是没听见,依旧蹲在那里,指尖在地面上划着圈,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执拗:“就在这儿,我的儿子厉沉舟当时就是躺在这里的……血流了一地啊,那么冷的天,他就孤零零地躺在这儿……”
厉沉舟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他活得好好的,前段时间只是去国外出差了三个月,怎么一回来,父亲就说这种胡话?“爸,你在说什么呀?”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厉建国的肩膀,“我不是好好的吗?刚从国外回来,你看看我,没缺胳膊没少腿的。”
厉建国缓缓抬起头,眼神浑浊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又像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只是摇了摇头,慢慢站起身,转身朝着卧室走去,步伐蹒跚,背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
厉沉舟心里一阵发酸。父亲这两年年纪大了,记性越来越差,有时候还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医生说这是老年认知功能衰退的表现,让多陪陪他。他叹了口气,提着行李箱跟了进去。
卧室里的陈设还和小时候一样,墙上挂着老式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像是在诉说着时光的流逝。厉建国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找着什么,动作迟缓而认真,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拿出一个泛黄的铁皮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
盒子里装着一沓老照片,厉建国颤抖着手指,从里面抽出一张,转身递给厉沉舟,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的光芒:“你看,这是我儿子小时候的照片,多精神啊……我儿子小时候在骑摩托,威风得很!”
厉沉舟接过照片,照片上的小男孩梳着寸头,穿着蓝色的小褂子,正坐在一辆红色的儿童自行车上,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阳光洒在脸上,格外灿烂。那是他五岁的时候,父亲送他的生日礼物,一辆二手的儿童自行车,他宝贝得不得了,每天都骑着在胡同里转悠。
“爸,我那是在骑自行车,不是摩托。”厉沉舟无奈地笑了笑,把照片递还给父亲,“你忘了?这是我五岁生日你送我的自行车,我骑了好几年,后来车胎坏了,你还帮我补过呢。”
厉建国接过照片,用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照片上的小男孩,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嘴里却依旧固执地念叨:“是摩托……就是摩托……我儿子骑摩托最威风了……”
他抬起头,看着厉沉舟,脸上突然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嘴角微微上扬,像是想笑,眼角却泛着红,有泪光在眼眶里打转,却又强忍着没有掉下来。那表情复杂得让厉沉舟心里一紧,既觉得心酸,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爸,你是不是又记混了?”厉沉舟在他身边坐下,轻声说道,“我真的没事,你看,我还给你带了国外的特产,都是你爱吃的。”他想转移话题,缓解这诡异的氛围。
可厉建国像是没听见,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回铁皮盒子里,又翻出另一张照片——那是厉沉舟十岁时的照片,穿着小学的校服,站在学校的领奖台上,手里拿着奖状。
“你看,我儿子得了奖状,老师都夸他聪明。”厉建国的声音带着一丝骄傲,眼神却依旧浑浊,“他从小就懂事,学习好,不惹事……可他怎么就……”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住了,嘴角的笑容僵住,眼角的泪光越来越明显。
厉沉舟看着父亲这副模样,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父亲是因为太担心他,才会出现这样的认知偏差。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父亲一个人拉扯他长大,吃了不少苦,对他寄予了厚望。后来他创业,父亲一直默默支持他,担心他出事,这次他出国出差,因为时差原因,有时候好几天联系不上,想必父亲是担心坏了。
“爸,我知道你担心我。”厉沉舟握住父亲的手,他的手粗糙而温暖,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我以后出差,一定每天都给你打电话,让你放心。你别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我好好的,一直在你身边。”
厉建国没有说话,只是反握住他的手,力道有些大,像是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一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点了点头,脸上的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
“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厉建国站起身,朝着厨房走去。他的背影依旧蹒跚,却比刚才多了一丝生气。
厉沉舟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多抽出时间陪陪父亲,好好照顾他。他打开行李箱,把带给父亲的特产拿出来,一一摆放在客厅的桌子上,然后走进厨房,想帮父亲打下手。
厨房的烟火气弥漫开来,厉建国正在洗菜,动作有些笨拙,却很认真。厉沉舟走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菜:“爸,我来洗,你歇着。”
“不用,我自己来。”厉建国固执地抢过菜,“你刚回来,累了,去客厅坐着。”
厉沉舟没有坚持,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他。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照进来,照在厉建国花白的头发上,泛着一层柔和的光。他突然发现,父亲的背比以前更驼了,头发也更白了,眼角的皱纹也更深了,心里一阵酸楚。
晚饭很简单,两菜一汤,都是厉沉舟小时候爱吃的。吃饭的时候,厉建国不停地给厉沉舟夹菜,嘴里念叨着:“多吃点,在国外肯定没吃好。”
“爸,你也吃。”厉沉舟也给父亲夹了一筷子菜,“国外的饭菜确实不如家里的好吃,还是你做的饭最香。”
厉建国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露出了欣慰的神色。可吃到一半,他又突然停下了筷子,眼神飘向门口的方向,嘴里喃喃地说:“沉舟小时候也爱吃我做的饭,每次都能吃两大碗……他骑完摩托,回来就喊饿……”
厉沉舟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纠正他,只是轻声说道:“是啊,我小时候就爱吃你做的饭,现在也爱吃。”
吃完饭,厉沉舟收拾碗筷,厉建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看着那个铁皮盒子里的老照片,一边看,一边时不时地念叨几句,有时候说的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有时候却说得乱七八糟,把不同时期的事情混在一起。
厉沉舟收拾完碗筷,走过来坐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看照片,耐心地听他念叨,偶尔回应几句,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他知道,对于认知功能衰退的父亲来说,争辩和纠正没有意义,陪伴和倾听才是最好的方式。
“爸,你看这张照片,是我初中毕业的时候拍的吧?”厉沉舟指着一张照片说道。照片上的少年已经长高大了一些,穿着初中的毕业礼服,站在学校的门口,脸上带着青涩的笑容。
“是啊,初中毕业。”厉建国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回忆,“那时候你考上了重点高中,我心里可高兴了,特意带你去照相馆拍了这张照片。”
“我记得,你还请我吃了一碗牛肉面。”厉沉舟笑着说道。
“对对对,牛肉面,加了两个鸡蛋。”厉建国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想起了当时的场景,“你吃了一大碗,还说以后要考上大学,让我过上好日子。”
“我现在不是做到了吗?”厉沉舟握住父亲的手,“你现在什么都不用干,就好好享福,我养你。”
厉建国看着他,脸上又露出了那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只是这一次,眼角的泪光终于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照片上。“好,好……我儿子有出息了……”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可我还是想他……想他小时候骑摩托的样子……想他喊我爸的样子……”
厉沉舟心里一紧,他知道父亲说的“他”,其实就是自己。父亲的认知出现了偏差,把现在的他和小时候的他分离开了,既认得出他,又像是认不出他。他轻轻拍着父亲的后背,安慰道:“爸,我就在这儿,一直陪着你,你想我了,随时都能看到我。”
厉建国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住他的手,身体微微颤抖着。过了很久,他才渐渐平静下来,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回铁皮盒子里,然后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像是累极了。
厉沉舟看着他熟睡的模样,心里充满了心疼。他轻轻站起身,给父亲盖上一条薄毯,然后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接下来的日子里,厉沉舟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工作,专心在家陪伴厉建国。他每天都会陪着父亲散步,带着他去小时候常去的胡同、公园,试图唤醒他的记忆;他会陪着父亲看老照片,听他念叨过去的事情,不管他说的是对是错,都会耐心倾听;他还会按照父亲的口味做饭,陪他一起吃饭、看电视。
有时候,厉建国会突然指着家门口的地面,说厉沉舟当时躺在这里;有时候,他会拿出那张儿童自行车的照片,说厉沉舟小时候在骑摩托;有时候,他会对着厉沉舟,露出那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
厉沉舟从来没有不耐烦,每次都会耐心地回应他,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他知道,父亲不是在胡闹,而是因为太爱他,太担心他,才会出现这样的认知偏差。他能做的,就是用陪伴和爱,温暖父亲的晚年。
有一次,他们一起去小时候常去的公园散步,公园里有很多孩子在骑自行车、玩滑板。厉建国看着那些骑自行车的孩子,眼神里带着羡慕,嘴里念叨着:“沉舟小时候也爱骑自行车……不对,是骑摩托……”
厉沉舟笑着说道:“爸,我们去租一辆自行车,我带你骑一圈,好不好?就像我小时候你带我骑一样。”
公园里有租双人自行车的,厉沉舟租了一辆,扶着厉建国坐在前面的座位上,自己坐在后面,慢慢蹬着车。自行车沿着公园的小路缓缓前行,风吹过脸颊,带着草木的清香。
厉建国坐在前面,双手紧紧抓住车把,脸上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嘴里不停地念叨:“慢点,慢点……沉舟,你骑稳点……”
“知道了,爸。”厉沉舟笑着回应,心里充满了温暖。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父亲骑着自行车,带着他穿梭在胡同里,风吹过耳边,留下一串串欢声笑语。
“爸,你看,前面有个小山坡,我们冲上去?”厉沉舟说道。
“好,冲上去!”厉建国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厉沉舟用力蹬着自行车,带着父亲冲上小山坡,然后又缓缓滑下来。厉建国笑得合不拢嘴,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是开了一朵花。
从公园回来后,厉建国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不再经常说那些胡话了,只是偶尔还会指着那张儿童自行车的照片,说厉沉舟小时候在骑摩托。厉沉舟依旧没有纠正他,只是笑着回应:“是啊,当时可威风了。”
有一天晚上,厉沉舟正在书房处理工作,厉建国端着一杯温水走了进来,放在他的桌上。“沉舟,别太累了,早点休息。”
厉沉舟抬起头,看着父亲,心里一阵惊讶。父亲很久没有这么清醒地叫他,这么正常地关心他了。“爸,你还没睡?”
“睡不着,起来看看你。”厉建国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眼神清澈了很多,“我知道,我最近总是说些胡话,让你担心了。”
厉沉舟心里一酸,连忙说道:“爸,我不担心,你只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我多陪陪你就好了。”
“不是记性不好那么简单。”厉建国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好好的,没有死,可我就是控制不住地想你,想你小时候的样子。你长大了,工作忙,经常不在家,我一个人在家,就会想起你小时候的事情,有时候想着想着,就分不清现在和过去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小时候,我工作忙,陪你的时间少,总觉得亏欠你。现在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了,我又怕你出事,怕再也见不到你。这次你出国出差,好几天联系不上你,我心里慌得不行,晚上都睡不着觉,总觉得你会出事。”
厉沉舟终于明白了,父亲不是认知功能衰退那么简单,更多的是因为孤独和思念,因为对他的过度担心,才会出现这样的行为偏差。“爸,对不起,是我不好,陪你的时间太少了。”他握住父亲的手,“以后我会多抽时间陪你,不管工作多忙,都会每天给你打电话,每周都回家看你,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担心了。”
厉建国点了点头,眼里泛起了泪光:“好,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他看着厉沉舟,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不再是那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复杂表情,而是发自内心的、温暖的笑容。
“爸,那张照片,我小时候骑的是自行车,不是摩托,你现在记起来了吗?”厉沉舟笑着问道。
厉建国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记起来了,是自行车,红色的,你骑了好几年。”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在我心里,我儿子骑什么都威风。”
厉沉舟笑了,眼睛也有些湿润。他知道,父亲终于清醒过来了,那些胡话和奇怪的表情,都是源于对他深深的爱和牵挂。
从那以后,厉建国再也没有说过厉沉舟死了的胡话,也没有再把自行车说成摩托。厉沉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每天都会给父亲打电话,每周都会回家陪伴他,有时候还会带着父亲去旅游,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厉家老宅的院子里,经常能看到父子俩的身影。他们有时候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聊着过去的事情;有时候一起散步,说着现在的生活;有时候一起翻看老照片,笑着回忆那些难忘的时光。
那张泛黄的儿童自行车照片,依旧放在那个铁皮盒子里,每当厉建国看到它,都会笑着说道:“这是我儿子小时候骑自行车的照片,多精神啊。”
厉沉舟也会笑着回应:“是啊,那时候你送我的自行车,我可宝贝了。”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柔和。厉沉舟知道,陪伴是最好的良药,它能治愈父亲的孤独和思念,能让父亲的晚年生活充满温暖和幸福。而那段父亲说胡话、露出自相矛盾表情的日子,也成为了他们父子之间最珍贵的回忆,提醒着他,要永远珍惜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光,要把最好的爱和陪伴,留给最亲的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厉建国的身体越来越硬朗,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好。他不再是那个孤独、焦虑、爱说胡话的老人,而是变成了一个开朗、乐观、享受生活的老人。他会和邻居下棋、聊天,会自己去菜市场买菜,会在家门口种一些花花草草,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厉沉舟看着父亲的变化,心里充满了欣慰。他知道,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让父亲安享晚年,幸福快乐。
有时候,林渊、陆泽他们会来家里看望厉建国,看到他精神矍铄的样子,都忍不住感慨:“厉叔,您现在越来越年轻了,气色真好。”
厉建国笑着说道:“都是沉舟的功劳,他经常回来陪我,我心情好了,身体自然就好了。”
厉沉舟看着父亲和朋友们谈笑风生的样子,心里充满了幸福感。他知道,亲情是世界上最珍贵的情感,它能跨越时间和距离,能治愈所有的孤独和伤痛。而他能做的,就是用一生的时间,去守护这份亲情,去陪伴父亲,直到永远。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厉家老宅的院子里,拉长了父子俩的身影。厉建国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那张儿童自行车的照片,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厉沉舟坐在他身边,静静地陪着他,眼里满是爱意。这一刻,时光仿佛静止了,所有的美好都凝聚在这温馨的画面里,永远定格。
客厅里的老式吊扇慢悠悠地转着,扬起的风带着夏末的燥热,也吹起了厉建国手里那张照片的边角。照片上的厉沉舟笑得眉眼弯弯,是去年公司上市庆功宴上拍的,意气风发,眼底满是藏不住的喜悦。可厉建国捏着照片,指尖都泛了白,嘴里却反复念叨着:“你看看,你看看我儿子……临死前笑得多难受啊……这心里得多苦,才会笑成这样……”
厉沉舟刚从公司回来,一身西装还没来得及换,听到这话,原本疲惫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自从三个月前他从外地出差回来,父亲就像是魔怔了一般,总对着他的照片说些“临死前”“躺在这里”的胡话,起初他以为是父亲年纪大了认知衰退,耐着性子哄着、顺着,可日复一日的咒怨,终于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
“爸!”厉沉舟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音量陡然拔高,“您能不能别天天咒我死?我活得好好的,哪里难受了?哪里像临死前了?”
厉建国像是没听见他的愤怒,依旧低着头,摩挲着照片上厉沉舟的脸,语气固执又诡异:“就是难受……我儿子心里苦,我知道……他躺在这里的时候,也是这么笑的,笑得我心里疼……”他又指向门口的地面,和之前无数次一样,固执地认定那是厉沉舟“遇害”的地方。
“够了!”厉沉舟猛地站起身,西装外套的纽扣都崩开了一颗,“我忍您很久了!天天说这些晦气话,您到底想干什么?我告诉您,要死也是您先死!我长命百岁着呢!”
这话像一颗炸雷,在客厅里炸开。空气瞬间凝固,连吊扇转动的声音都变得格外清晰。厉建国捏着照片的手顿住了,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快的光亮,却又很快隐去,依旧是那副茫然无措的模样。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闷响——一直坐在旁边沙发上喝茶、试图缓和气氛的陆泽,猛地站起身,一脚踹在了厉沉舟的小腿上。这一脚力道不小,厉沉舟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身后的茶几,上面的玻璃杯都晃了晃。
“厉沉舟!你怎么能这样说你爸?”陆泽的脸色铁青,语气里满是愤怒和失望,“他是你爸!就算他说些糊涂话,也是惦记你、担心你,你怎么能跟他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厉沉舟捂着被踹疼的小腿,又惊又怒:“陆泽!你踹我干什么?你没听见他天天咒我死吗?换成是你,你能忍?”
“他老糊涂了!”陆泽指着厉建国,声音依旧激动,“厉叔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认知也衰退了,他说这些不是故意的!你作为儿子,就不能多让着他、多包容他吗?说什么‘你先死’的话,你配当儿子吗?”
两人争执的声音越来越大,厉沉舟的委屈和愤怒,陆泽的指责和不解,交织在闷热的空气里。而被他们争执的核心人物厉建国,却突然安静了下来。他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捏着那张照片,脸上没有了之前的茫然,也没有了悲伤,反而缓缓地、缓缓地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极淡的、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那笑容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但厉沉舟正好对上了父亲的眼神,那一瞬间的清明和笑意,像针一样刺进了他的心里。他猛地愣住了,忘了和陆泽争执,也忘了小腿的疼痛,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爸?您……您能看见我了?您是不是清醒了?”
厉建国像是被他的声音惊到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猛地转过头,将脸扭向了窗外,留给厉沉舟一个僵硬的背影。花白的头发垂在耳边,遮住了他的侧脸,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就是这个动作,让厉沉舟心里的疑窦瞬间炸开。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之前父亲说胡话、认不清人的时候,虽然眼神浑浊,但从来不会刻意回避他的目光。可刚才,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后,父亲的反应太快了,那刻意扭过去的侧脸,那瞬间僵硬的背影,不像是一个认知衰退的老人该有的反应,反而像是……像是在刻意掩饰什么。
“爸?”厉沉舟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声音放轻了些,“您转过来看看我,好不好?我是沉舟啊,我真的好好的,没出事。”
厉建国没有回头,只是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像是在哭,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那种依旧沙哑、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你不是我的沉舟……我的沉舟已经死了……死在门口了……”
陆泽看着厉沉舟还想追问,连忙拉住他,压低声音说道:“行了沉舟,别逼厉叔了,你看他又难受了。你刚才说的话确实太过分了,快给厉叔道个歉。”
厉沉舟被陆泽拉着,目光却死死地盯着父亲的背影,心里的怀疑越来越深。他不相信,刚才那一瞬间的清明和笑容是错觉。父亲的演技太逼真了,逼真到他这三个月来从未有过一丝怀疑,可刚才那个下意识的扭头,却暴露了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波澜,顺着陆泽的话,放缓了语气:“爸,对不起,我刚才说话太冲动了,您别往心里去。我知道您担心我,以后我不说这种话了。”
厉建国的肩膀停止了耸动,但依旧没有回头,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听起来依旧是那副糊涂的模样。
陆泽见气氛缓和下来,松了口气:“这才对嘛。厉叔年纪大了,就希望儿女平安,你以后多顺着他点,别跟他较真。”
厉沉舟点了点头,眼神却依旧没有离开父亲的背影。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父亲根本没糊涂,他是装的。
可他为什么要装糊涂?为什么要天天咒自己的儿子死?这三个月来的种种怪异行为,难道都是他刻意演出来的?
这个念头让厉沉舟浑身发冷。他想不通,父亲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是因为担心他,想用这种方式让他多陪陪自己?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接下来的几天,厉沉舟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父亲。他假装依旧像以前一样,对父亲的胡话听之任之,甚至主动配合他,陪他看老照片,听他念叨那些“临死前”的胡话,但暗地里,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父亲的一举一动。
他发现了很多之前被忽略的细节。
厉建国虽然每天都念叨着厉沉舟“死了”,但他的生活作息却异常规律。他会按时起床、吃饭、散步,甚至会偷偷看财经新闻,眼神专注,完全不像一个认知衰退的老人。有一次,厉沉舟故意把公司的财务报表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厉建国路过的时候,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眉头还微微皱了一下,像是在分析报表上的数据,这个细微的动作,更加印证了厉沉舟的猜测。
还有一次,林渊来看望厉建国,聊起了最近的股市行情。厉建国原本还在念叨着“我的沉舟死了”,可听到林渊说的几只股票时,他突然停住了,嘴里还小声嘟囔了一句:“那只股不行,最近要跌。”声音不大,但厉沉舟听得清清楚楚。林渊也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厉建国:“厉叔,您也懂股票?”
厉建国像是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连忙又恢复了那副茫然的模样,摆了摆手:“不懂……不懂……我胡说的……我的沉舟死了……”说着,就转身走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林渊疑惑地看向厉沉舟:“沉舟,厉叔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好像懂股票啊。”
厉沉舟心里的怀疑越来越深,却没有告诉林渊自己的猜测,只是含糊地说道:“可能是以前听我提过,记混了吧。”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戳破父亲的时候。他必须找到父亲装糊涂的证据,也必须弄清楚父亲这么做的真正目的。
于是,厉沉舟开始故意设下一些“陷阱”。他故意在父亲面前和苏晚打电话,说自己要去外地出差,可能要去很久,而且那边治安不太好。他想看看,父亲会不会露出破绽。
果然,在他挂了电话之后,厉建国虽然依旧念叨着“我的沉舟死了”,但眼神里却闪过一丝明显的担忧,手也不自觉地攥紧了。那天晚上,厉沉舟故意收拾了一个行李箱,装作要出门的样子。厉建国看着他的行李箱,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只是默默地转身走进了厨房,给他煮了一碗鸡蛋面。
“吃了面再走。”厉建国把面放在他面前,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厉沉舟看着碗里的鸡蛋面,心里一阵酸涩。这是他小时候每次出门,父亲都会给她煮的面,两个荷包蛋,撒上葱花,是他最熟悉的味道。他抬起头,看向父亲,发现父亲的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浑浊,反而充满了不舍和担忧。
“爸,我走了。”厉沉舟故意说道。
厉建国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了窗边,看着窗外的夜色,背影显得格外落寞。
厉沉舟没有真的离开,他把行李箱放在门口,自己则躲在了楼梯间。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他听到客厅里传来了父亲的声音,像是在打电话。
“喂,是我……沉舟要去外地出差,那边治安不好,你帮我多盯着点……对,就是之前我们查过的那个项目,他这次去就是为了那个……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他留在家里的……”
厉沉舟的心脏猛地一缩。父亲在给谁打电话?什么项目?他去外地出差,只是一个借口,父亲怎么会知道他最近在跟进一个项目?
他悄悄从楼梯间走出来,轻轻推开客厅的门。厉建国听到声音,猛地挂了电话,转身看向他,眼神里充满了惊慌,像是被抓包的孩子。
“你……你怎么没走?”厉建国的声音有些颤抖。
厉沉舟看着他,心里的所有怀疑都得到了证实。父亲果然是装的!
“爸,您在给谁打电话?”厉沉舟的声音有些沙哑,“您根本没糊涂,对不对?您一直在装!”
厉建国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低下了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茫然和固执。
“是……我是在装。”厉建国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一丝无奈,“我没糊涂,我什么都知道。”
厉沉舟看着父亲,心里五味杂陈。他既生气父亲欺骗了他,又心疼父亲这三个月来的伪装。“您为什么要装糊涂?为什么要天天咒我死?”
厉建国抬起头,眼里充满了泪水:“我也是没办法啊!”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你那个项目太危险了!那个合作方不是什么好人,他们背后有黑势力,之前已经有好几个合作的老板出事了!我劝你,你不听,你说你已经签了合同,不能反悔!我没办法,只能装糊涂,天天咒你死,让你留在家里,不让你去出差,不让你去碰那个项目!”
厉沉舟愣住了。他没想到,父亲装糊涂的背后,竟然是这样的原因。他最近跟进的那个项目,确实是一个大项目,利润很高,但合作方确实有些背景不明。父亲之前确实劝过他,让他放弃这个项目,但他当时被项目的利润冲昏了头脑,没有听从父亲的劝告。
“爸,您怎么知道那个项目危险?您怎么知道合作方有问题?”厉沉舟疑惑地问道。
“我早就查过了!”厉建国说道,“自从你开始跟进那个项目,我就觉得不对劲,托人查了一下,才知道那个合作方背后有黑势力,他们就是想利用你公司的平台洗黑钱!你要是真的跟他们合作了,不仅公司会毁了,你也会身败名裂,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
厉沉舟的心里一阵后怕。他从来没想过,那个看似能让公司更上一层楼的项目,竟然隐藏着这么大的危险。
“我劝你,你不听,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想出这个办法。”厉建国擦了擦眼泪,“我装糊涂,天天说你死了,就是想让你心里膈应,让你留在家里,不去外地出差。我知道这个办法很傻,甚至很过分,但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我不能失去你!”
厉沉舟看着父亲泪流满面的模样,心里的愤怒和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深深的愧疚和心疼。他走上前,紧紧抱住父亲:“爸,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太固执了,没有听您的话,让您担心了。”
厉建国也紧紧抱住他,身体微微颤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只要你不去碰那个项目,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我不去了,那个项目我马上终止合作。”厉沉舟说道,“爸,以后有什么事情,您直接跟我说,别再用这种方式了,您这样装糊涂,我心里也不好受,您自己也累。”
“好,好,以后我有什么事情,一定直接跟你说。”厉建国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陆泽和林渊得知事情的真相后,也都松了口气。他们没想到,厉建国装糊涂的背后,竟然是这么深沉的父爱。
“厉叔,您也太伟大了,为了沉舟,竟然能想出这种办法。”林渊笑着说道。
“是啊,厉叔,以后沉舟要是再不听劝,您直接跟我们说,我们一起劝他。”陆泽也说道。
厉建国笑了笑:“好,好,以后一定麻烦你们多看着点他。”
从那以后,厉建国再也没有装过糊涂。他恢复了以前的样子,睿智、沉稳,偶尔还会给厉沉舟的公司提一些建议。厉沉舟也变得更加成熟稳重,遇到事情会主动和父亲商量,再也不会一意孤行。
那个危险的项目,厉沉舟果然终止了合作。后来,那个合作方果然因为洗黑钱被警方查处,很多参与合作的公司都受到了牵连,厉沉舟因为及时终止了合作,才幸免于难。
那天晚上,厉沉舟陪着父亲坐在客厅里,喝着茶,聊着天。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父子俩的身影,温暖而祥和。
“爸,谢谢您。”厉沉舟看着父亲,眼里满是感激,“如果不是您,我现在可能已经陷入泥潭了。”
“傻孩子,跟爸客气什么。”厉建国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我的儿子,我不保护你,谁保护你?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记住,家里永远是你的后盾,爸永远支持你。”
厉沉舟点了点头,心里充满了幸福感。他知道,父亲的爱或许有些笨拙,有些偏执,但那份深沉的、不顾一切的爱,却足以保护他一生一世。
而那段父亲装糊涂的日子,也成为了他们父子之间最珍贵的回忆。每当想起父亲捏着照片说“临死前笑得多难受”,想起自己愤怒之下说的那些气话,想起陆泽踹他的那一脚,想起父亲那个刻意扭过去的背影,厉沉舟都会忍不住笑起来,心里充满了温暖和感激。
他知道,正是那段看似荒唐的经历,让他更加懂得了父爱的伟大,也让他和父亲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会更加珍惜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光,用自己的方式,回报父亲那份深沉而厚重的爱。
厉建国的指甲深深嵌进花白的头发里,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疯狂揪扯,发丝随着他的动作簌簌掉落,散落在衣襟和地板上。他的脸因为极致的痛苦和偏执而扭曲,眼球布满血丝,死死盯着空气里某个虚无的点,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嘶吼:“2044年6月28号!就是那天!我的儿子厉沉舟被人捅成了马蜂窝!一刀又一刀!浑身是血!”
“爸!”
厉沉舟刚冲进客厅,就看到这触目惊心的一幕。他心脏骤然紧缩,几步冲上前,双手死死抓住厉建国的胳膊,用力摇晃着,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急切和痛苦,“你在说什么?你清醒一点!厉沉舟,你的儿子还活着呀!我就是厉沉舟!我就在这里!”
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胳膊上的肌肉紧绷着,每一次摇晃都用尽了全身力气,仿佛这样就能将父亲从疯癫的深渊里拉回来。他的脸凑近厉建国,眼神里满是哀求与焦灼,“爸,你看看我!我是沉舟啊!你小时候带我去河边钓鱼,教我打乒乓球,你忘了吗?你怎么能说我被人捅成了马蜂窝?”
可厉建国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另一个世界,完全看不到眼前的儿子。他的目光穿透厉沉舟的身体,依旧死死盯着虚空,嘴里反复念叨着那个日期和那残酷的画面,声音越来越低沉,却带着蚀骨的绝望:“马蜂窝……浑身是血……救不回来了……我的沉舟没了……”
他的身体因为厉沉舟的摇晃而不停晃动,却丝毫没有反应,仿佛抓着他胳膊的是一团空气,嘴里的话也像是说给空气听,字字泣血。
“算了,沉舟,别摇了。”
林渊跟在厉沉舟身后走进来,看着眼前这令人心碎的一幕,脸上满是无奈与心疼。他伸手轻轻拉住厉沉舟的胳膊,试图让他冷静下来,“他糊涂了,陷入自己的执念里了,你怎么劝他都没有用的。医生说过,他的精神创伤太深,认知已经出现了偏差,不是短时间能扭转的。”
厉沉舟猛地甩开林渊的手,眼眶通红,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不甘:“怎么会没用?他是我爸!他只是一时糊涂!他以前最疼我了,他不可能不认识我!”
他再次转向厉建国,声音放得柔和,带着一丝哽咽,像小时候撒娇那样唤道:“爸,我是沉舟啊……你看看我,我真的没死。你不是一直盼着我回来吗?我现在回来了,你怎么能不认我?”
厉建国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似乎被这熟悉的称呼触动了。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浑浊地扫过厉沉舟的脸,眼神里没有任何辨认的清明,只有一片茫然。几秒钟后,他又猛地低下头,双手在地上胡乱摸索着,像是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照片……我的照片……”他喃喃自语,声音急切而慌乱。
很快,他找到了之前被自己摔碎的那张黑白照片,只剩下半张,边缘参差不齐,上面厉沉舟的笑容被硬生生截断。他小心翼翼地捡起那半张照片,像呵护稀世珍宝般捧在手心,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上模糊的影像,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滴落在泛黄的纸面上。
“凶手……是凶手撕碎了我儿子的照片!”他突然抬起头,眼神凶狠地看向林渊,像是在控诉,又像是在寻求认同,“他们连他的照片都不肯放过!连最后一点念想都要毁掉!”
厉沉舟看着那半张照片,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住。他清楚地记得,照片是厉建国自己情绪失控时摔碎的,可现在,在父亲的认知里,一切都变成了凶手的恶行。他上前一步,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酸楚:“爸,那是你自己撕的……不是什么凶手。是你刚才太激动,不小心摔碎的。”
“谁?”
厉建国猛地转头,眼神警惕地在客厅里扫来扫去,像是在寻找声音的来源。他的耳朵微微耸动,脸上露出疑惑而惊恐的表情,转头看向林渊,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林渊,你听见了吗?谁在说话?刚才是谁在说话?”
林渊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一阵发酸。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而有耐心:“伯父,是沉舟在说话。就是你面前的这位,他是你的儿子厉沉舟,他真的活着,刚才一直在跟你说话呢。”
“沉舟?”厉建国皱起眉头,眼神更加迷茫,他再次看向厉沉舟,仿佛第一次看到这个人,“他不是沉舟……我的沉舟已经死了,被人捅成了马蜂窝……他是谁?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我的儿子?”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凶狠,猛地推开厉沉舟的手,将那半张照片紧紧护在怀里,像是在防备什么敌人,“你是凶手派来的?是不是想骗我?想让我说出什么?我不会上当的!我儿子已经死了,你们别想再伤害他!”
厉沉舟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才站稳。看着父亲眼里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恐惧,他的心像是被无数根针狠狠扎着,疼得几乎无法呼吸。他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爸,我真的是沉舟……”他的声音沙哑而无力,带着深深的疲惫和绝望。
林渊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厉沉舟的肩膀,低声安慰道:“别太难过了,我们慢慢来。伯父现在的状态,只能顺着他的意思,不能硬劝,否则只会让他更激动,加重他的病情。”
他转向厉建国,语气放得更加柔和,顺着他的话说:“好,好,伯父,我们不说这个了。不是凶手派来的,他是来帮我们找凶手的,帮我们为沉舟报仇的,好不好?”
厉建国的眼神依旧充满警惕,他紧紧抱着那半张照片,身体微微颤抖:“报仇?对,要报仇!要为我的沉舟报仇!那些凶手,把他捅成了马蜂窝,还撕碎了他的照片,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他的情绪再次变得亢奋,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开始在客厅里焦躁地踱步,嘴里反复念叨着“报仇”“血债血偿”,时不时还会揪一下自己的头发,或者用拳头捶打一下墙壁。
厉沉舟站在原地,看着父亲疯疯癫癫的样子,心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自责。如果当初他没有那么冲动,没有欺骗林渊,没有和苏晚产生那么多纠葛,没有失踪那么久,父亲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是不是还能像以前那样,健健康康,精神矍铄?
“都怪我……”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自我谴责,“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爸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沉舟,这不能怪你。”林渊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王世美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也回来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照顾伯父,让他慢慢恢复,别再想那么多了。”
苏晚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走到厉沉舟身边,眼神里满是愧疚和担忧:“沉舟,对不起,之前都是我的错。现在你回来了,我们一起照顾伯父,一定会让他好起来的。”
厉沉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父亲。厉建国还在客厅里踱步,嘴里依旧念叨着报仇的话,偶尔会停下来,对着那半张照片流泪,嘴里喊着“沉舟”的名字,却始终看不到站在他面前的亲生儿子。
接下来的日子里,厉沉舟几乎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全身心地陪伴在厉建国身边。他按照医生的嘱咐,顺着厉建国的意思,不反驳他的疯话,只是默默地照顾他的饮食起居,陪他说话,给他讲以前的事情,试图唤醒他的记忆。
他每天都会给厉建国梳头发,小心翼翼地梳理那些因为揪扯而凌乱的发丝,像小时候父亲照顾他那样温柔。他会做父亲爱吃的饭菜,耐心地喂给他吃,哪怕厉建国有时候会突然把碗打翻,说饭菜里有毒,是凶手要害他,他也只是默默收拾干净,重新做一份。
他会带着厉建国去以前常去的河边散步,指着河里的鱼儿说:“爸,你看,以前我们就是在这里钓鱼,你还教我怎么装鱼饵,怎么甩竿,记得吗?那次我钓了一条特别大的鱼,你高兴得逢人就说,你儿子厉害。”
他会拿出以前的相册,一页一页地翻给厉建国看,指着照片上的自己说:“爸,你看,这是我小时候,这是我们一家人去爬山,这是我考上大学那天,你带着我去庆祝……这些你都还记得吗?”
可厉建国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会跟着厉沉舟去河边,却只是盯着河水发呆,嘴里念叨着“沉舟喜欢钓鱼,可他再也钓不了了”;他会看着相册,却只是指着照片上的厉沉舟流泪,说“我的儿子,他死得好惨”;他会吃厉沉舟做的饭菜,却常常突然停下,说“这是沉舟爱吃的,他以前一顿能吃两碗”。
无论厉沉舟做什么,说什么,厉建国都像是看不见他这个人,只是活在自己构建的、充满痛苦和执念的记忆里,反复咀嚼着2044年6月28号那个虚构的、残酷的日子。
林渊和苏晚也经常来帮忙。林渊会陪着厉建国下棋,哪怕厉建国常常下着下着就开始念叨报仇,把棋子扔得满地都是,他也会耐心地捡起来,重新摆好;苏晚会给厉建国洗衣服、打扫房间,像照顾自己的父亲一样细心,哪怕厉建国有时候会突然对她恶语相向,说她是“凶手的同伙”,她也只是默默忍受,依旧尽心尽力地照顾他。
有一次,厉沉舟带着厉建国去以前常去的公园散步。公园里有很多孩子在玩耍,笑声清脆。厉建国突然停下脚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正在打乒乓球的小男孩,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温柔的笑容。
“沉舟……我的沉舟小时候也喜欢打乒乓球……”他喃喃自语,伸手想去触碰那个小男孩,却又猛地收回手,眼神瞬间变得黯淡,“不对,我的沉舟已经死了,被人捅成了马蜂窝……这个不是他……”
厉沉舟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一阵发酸。他走上前,拿起旁边的乒乓球拍,递给厉建国:“爸,我们来打一局吧,就像以前那样。你以前总是说,我打不过你,要不要再试试?”
厉建国看着手里的乒乓球拍,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似乎在回忆什么。他犹豫了一下,握住了乒乓球拍,却突然像是被烫到一样扔了出去,大喊道:“不打了!沉舟不在了,我跟谁打都没有意思!他被人捅成了马蜂窝,再也不能陪我打球了!”
他的情绪再次失控,开始疯狂地揪自己的头发,嘴里又开始念叨那个日期和那些残酷的话。厉沉舟连忙上前抱住他,任由他在自己怀里挣扎、嘶吼,眼泪无声地滑落。
“爸,对不起……对不起……”他一遍遍地道歉,不知道是在为自己的失踪道歉,还是在为无法唤醒父亲道歉,抑或是在为这命运的残酷道歉。
旁边玩耍的孩子和家长都被这一幕吓到了,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林渊连忙上前,和厉沉舟一起安抚厉建国,好半天才让他稍微平静下来。
回去的路上,厉建国坐在车里,头靠在车窗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外面飞逝的风景,嘴里依旧在小声念叨着“沉舟”“马蜂窝”“报仇”。厉沉舟坐在他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感受着他手心的冰凉和颤抖,心里充满了无力感。
“林渊,你说,我爸他……还能好起来吗?”厉沉舟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期盼。
林渊看着他疲惫而痛苦的侧脸,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道:“医生说,只要坚持治疗,多陪伴,多刺激他的记忆,还是有恢复的可能的。沉舟,别放弃,我们一起努力。”
苏晚也说道:“是啊,沉舟,伯父那么疼你,他一定能感受到你的陪伴,一定能醒过来的。我们不能放弃。”
厉沉舟点了点头,眼神里重新燃起一丝希望。他看着身边的父亲,心里暗暗发誓,无论需要多长时间,无论需要付出多少努力,他都要陪着父亲,直到他清醒过来,直到他能认出自己。
日子一天天过去,厉沉舟依旧日复一日地陪伴着厉建国,重复着那些看似徒劳的努力。他会给父亲读报纸,讲新闻,哪怕厉建国只是自顾自地念叨;他会带着父亲去以前常去的地方,试图唤醒他的记忆,哪怕厉建国始终认不出他;他会耐心地回应父亲的疯话,顺着他的意思聊天,哪怕那些话让他心如刀割。
有一次,厉建国又在念叨2044年6月28号的事情,厉沉舟没有像往常那样试图反驳,而是顺着他的话说:“爸,你说的对,那天确实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但是,沉舟命大,没有死,他被好心人救了,现在回来了,就在你身边。你看,我就是那个被救回来的沉舟,我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厉建国的念叨停顿了一下,他转过头,眼神浑浊地看着厉沉舟,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厉沉舟的心里都燃起了一丝希望。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又开始念叨:“我的沉舟死了……被人捅成了马蜂窝……不会回来了……”
那一丝希望瞬间破灭,厉沉舟的心里再次被绝望淹没。可他没有放弃,依旧耐心地陪着父亲,重复着那些话。
又过了一段时间,厉建国的病情似乎有了一丝好转。他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地揪头发、嘶吼,有时候会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那半张照片发呆,嘴里的念叨也变得小声了很多。
有一次,厉沉舟给厉建国端来一杯温水,递到他面前:“爸,喝点水吧。”
厉建国抬起头,看着厉沉舟递过来的水杯,又看了看厉沉舟的脸,眼神里闪过一丝熟悉的光芒。他没有立刻接过水杯,而是迟疑了一下,嘴里小声念叨着:“沉舟……我的沉舟……也会这样给我递水……”
厉沉舟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连忙说道:“爸,我就是沉舟啊!我一直都会给你递水喝,以后也会一直这样照顾你。”
厉建国的眼神更加迷茫,他伸出手,颤抖地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然后又看向厉沉舟,嘴里依旧小声念叨着:“沉舟……我的沉舟……”
虽然他还是没有完全认出厉沉舟,但这已经是这么久以来,最明显的进步了。厉沉舟的心里充满了喜悦和激动,他知道,只要坚持下去,父亲一定能彻底清醒过来。
林渊和苏晚得知后,也都非常高兴。他们更加频繁地来看望厉建国,陪着他说话、散步、做康复训练。
可就在大家以为厉建国的病情会越来越好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那天,厉沉舟带着厉建国去超市买东西,遇到了一个和王世美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人。厉建国看到那个人的瞬间,像是被刺激到了,情绪瞬间失控。
“凶手!是你!是你杀了我的沉舟!”他大喊着,朝着那个人冲去,眼神里充满了凶狠和绝望。
厉沉舟和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拦住他。可厉建国的力气大得惊人,疯狂地挣扎着,想要扑上去和那个人拼命。
“爸!你冷静一点!他不是凶手!不是!”厉沉舟紧紧抱住他,声音带着急切的嘶吼。
可厉建国完全听不进去,他拼命地挣扎,嘴里不停地喊着“凶手”“报仇”“我的沉舟死了”,情绪激动到了极点,突然,他捂着胸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爸!”厉沉舟大喊一声,连忙抱住他,心里充满了恐慌,“爸!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周围的人也乱作一团,有人拨打了急救电话。
救护车很快赶到,将厉建国送往医院。医生经过紧急抢救,告诉厉沉舟,厉建国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引发了急性心梗,虽然暂时脱离了危险,但情况依旧很不稳定,需要住院观察治疗。
厉沉舟守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外,心里充满了自责和担忧。他后悔带父亲去超市,后悔没有看好他,后悔让他受到了刺激。
林渊和苏晚也赶到了医院,看到厉沉舟憔悴而自责的样子,纷纷安慰他。
“沉舟,别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林渊说道,“谁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人,会刺激到伯父。现在最重要的是祈祷伯父能平安无事。”
苏晚也说道:“是啊,沉舟,我们都在这儿陪着你,伯父一定会没事的。”
厉沉舟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担忧。他看着重症监护室的大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父亲能平安度过这次危机,希望他能早日清醒过来,认出自己。
在医院的日子里,厉沉舟寸步不离地守在重症监护室外,每天都盼着医生能带来好消息。林渊和苏晚也轮流来照顾他,给他送吃的、送用的,陪着他一起等待。
几天后,厉建国终于脱离了危险,被转入了普通病房。他醒来后,精神状态比以前更差了,眼神更加浑浊,很少说话,只是偶尔会念叨几句“沉舟”“马蜂窝”,对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漠不关心。
厉沉舟坐在他的病床边,握着他的手,轻声说道:“爸,你醒了就好。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刺激了,我会一直陪着你,好好照顾你。”
厉建国没有回应,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厉沉舟的手,像是在感受什么。
厉沉舟没有放弃,依旧每天在他耳边讲以前的事情,陪他说话,试图唤醒他的记忆。
又过了一段时间,厉建国的身体渐渐恢复,但精神状态依旧没有太大的好转。医生建议,让厉建国出院回家休养,继续进行药物治疗和心理疏导,或许在熟悉的环境里,他的情况会有所改善。
厉沉舟带着厉建国回了家。回到熟悉的环境,厉建国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一些,不再像在医院里那样沉默寡言,偶尔会主动说几句话,虽然依旧是那些关于“沉舟已死”的疯话。
有一天,厉沉舟正在厨房里做饭,厉建国坐在客厅里,看着那半张照片发呆。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朝着卧室走去。
厉沉舟听到动静,连忙从厨房出来,跟着他走进卧室。只见厉建国从衣柜的最底层,翻出了一个尘封已久的木箱。
他打开木箱,里面装着的都是厉沉舟小时候的东西——小时候穿的衣服、玩过的玩具、获得的奖状,还有一叠厚厚的照片。
厉建国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些照片,一张一张地翻看,眼神里充满了温柔和怀念,嘴里小声念叨着:“沉舟……小时候的沉舟……真可爱……”
厉沉舟站在一旁,看着父亲的样子,心里充满了酸涩和欣慰。他知道,父亲的心里,依旧记得他,记得他们曾经的美好时光。
厉建国翻着翻着,突然翻到了一张全家福。照片上,年轻的厉建国抱着年幼的厉沉舟,妻子站在旁边,一家三口笑得无比幸福。
厉建国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妻子和厉沉舟,眼泪再次滑落。他抬起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厉沉舟,眼神里不再是之前的迷茫和陌生,而是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痛苦,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辨认。
“沉舟……”他轻声喊了一句,声音沙哑而不确定。
厉沉舟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连忙走上前,眼眶通红地说道:“爸,我在这儿!我是沉舟!”
厉建国看着他,又看了看照片上的年幼厉沉舟,眼神里的迷茫渐渐褪去,多了一丝清明。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就在这时,他的眼神又变得浑浊起来,嘴里再次念叨:“我的沉舟死了……被人捅成了马蜂窝……这不是他……”
他猛地将照片扔在地上,再次陷入了疯癫的状态,开始揪自己的头发,嘴里反复念叨着2044年6月28号。
厉沉舟看着地上的全家福,心里的希望再次被击碎。他蹲下身,捡起照片,轻轻擦拭着上面的灰尘,眼泪无声地滑落。
虽然父亲的病情反复,虽然唤醒他的希望依旧渺茫,但厉沉舟并没有放弃。他知道,父亲的心里还残留着对他的记忆,只要他坚持下去,只要他一直陪伴在父亲身边,总有一天,父亲会彻底清醒过来,认出他这个儿子。
日子依旧在一天天流逝,厉沉舟依旧日复一日地陪伴着厉建国,照顾他的饮食起居,陪他说话,给他讲以前的事情。林渊和苏晚也依旧经常来帮忙,三个人一起,用耐心和爱,一点点温暖着厉建国那颗被疯癫和痛苦包裹的心。
客厅里,厉建国依旧会对着空气念叨2044年6月28号,依旧会抱着那半张照片流泪,依旧认不出眼前的儿子。可厉沉舟的眼神里,不再只有痛苦和绝望,更多的是坚定和执着。
他知道,这条路会很长,会很艰难,但他会一直走下去。因为他是厉沉舟,是厉建国的儿子,照顾父亲,唤醒父亲,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责任。他相信,总有一天,父亲会清醒过来,会看着他,笑着说:“沉舟,我的儿子,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