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东京神降(1/2)

夜色被撕开的一瞬间,新宿南口的天空像被人从中间掀了一道口子。

玲华从裂缝中落下。

空气在瞬间改变法则,不再像世原那样顺从地托住她的力量,而是四面八方扑来,像整个东京都在本能地排斥这位“异物”。她只来得及抬手,五指轻束,一团影子在她脚下静静张开。仁也在同一瞬间从影域滑落到她足边,手撑着地面稳住了身体。

她半跪着落地。

那动作轻盈得像羽毛,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她知道,这样的身形落入东京,冲击不是声音造成的,而是存在本身。她微微抬头。

新宿南口——她曾在这里走过无数次。

高架桥交错,透明的行人天桥横跨街口,站前的广告屏明亮刺眼,深夜人潮如海。

——她最近一次离开这里不过几个月。

那时的她用的是人类的外貌,压低了气息、收敛了影子,走在这些街道上时,从来没有人抬头多看她一眼。仁还笑过,说如果她哪天用异津神的姿态出现在东京,恐怕不等几分钟就会上全国新闻,引发全城大骚动。

想到这里,玲华心里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现在的样子,并不是她想用来“展示”的,也不是她愿意让东京看到的模样——

她不是来登上新闻,而是……别无选择。

她刚落地,周围便乱成了一团。

离她最近的一圈人先是齐刷刷愣在原地,有人仰着头张大嘴巴,完全来不及反应;也有人条件反射地掏出手机,对着她的方向连拍几张。还有个穿西装的上班族一边后退一边低声嘟囔:「这是什么新企划……?」旁边有人压低声音说「是不是在拍电影?」「做得也太真了吧」,甚至有年轻人笑着举起手机开直播,对着镜头半玩笑半兴奋地说今天在新宿遇到了「巨型怪物」。

玲华侧过头,紫色的眼瞳往这一圈人冷冷扫了一眼。

那一瞬间,这些离得最近的人只觉得视线像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了一下,喉咙发紧,背脊本能地发凉——手机里的画面抖成一团,有人的手一松,手机当场掉在地上,屏幕裂成蜘蛛网。刚才那些「企划」「电影宣传」之类的念头瞬间全部碎掉,取而代之的是单纯而直接的恐惧。

接着,才真正有尖叫爆开。

有人骂了一声「开什么玩笑」,转身拼命往反方向跑;有人一边抱着包一边撞翻了行李箱、咖啡杯、路边的自行车;也有人腿软得几乎站不住,被她的巨大身影压得整个人僵在原地。车流瞬间踩死刹车,司机们慌乱地乱打方向盘,造成连环追尾,喇叭声、碎裂声在街口乱成一片。

她缓缓站起身,影域在她足下重新稳定,像一圈无形的黑色水面轻轻铺开。环顾四周,她终于认出了这里——新宿南口。

几个月前,她还以人类的模样走在这些街道上,等过红灯,在便利店买过夜宵,没人会特别看她一眼。但此刻,她站在原本属于自己的世界里,用的是异津神的形态——一个她从未在东京展露过的视角。

这种视角……近乎荒诞。

那些在她脚边四散奔逃的人类,缩成渺小的黑点,像在玩具轨道上乱撞的蚂蚁;街上的车辆急促倒转、拐弯、撞上护栏,连它们的引擎声在她耳中都显得微弱得可笑。

道路两旁的高楼,大多仍比她高,但她第一次以这样的高度去看它们——疏密、角度、光影,都变成了不属于人类尺度的风景。她甚至能看见某些楼层里的人被吓得跌倒在地,或贴在玻璃后颤抖,却不知该往哪里逃。

这一切都让她产生一种奇异的疏离感。

东京。她曾经生活、熟悉、习惯的一切,现在竟像一座模型城市一样,被放在她身边。

但这种错乱感只持续了一息。

她很快收回视线,神情重新紧绷起来。此刻,她最不该做的,就是被这些细节分散注意力。

这里不是供她怀旧、也不是供她体会自身规模差异的地方。真正的威胁,就在更远处。

她抬眼,望向远处。

伊邪那美。

近百米高的身影立在几条街之外,却像把整座新宿都压得透不过气。她并非真正「站」在地上——双足只是轻轻触着沥青,仿佛这世界承受不了她的重量,她也未完全允许自己落入人间。那半悬的姿态,让她看起来更像漂浮在城市上空的巨大幻影。

此刻的玲华虽然以异津神形态显现,她的尺寸虽超人类建筑的尺度,路边数层高的小楼只到她腰腹附近。然而即便如此,她的体型在伊邪那美面前仍显得渺小。那尊立在街区尽头的巨影高过周围一整圈的高楼顶端,连新宿西侧的某些二十余层大厦,也不过勉强抵到她的肩部位置。

玲华只是这座死亡之母的脚边阴影之一。

她的躯体既不像纯粹的腐骸,也不算完整的肉身。部分地方带着风化石像的裂纹,部分却隐约保留女性的柔美轮廓,外覆一层几乎透明的白纱般薄膜——轻得像光,却静止得连风都不敢扰动。

她四肢修长,尤其是手指——细白、冰冷,带着近乎骨刃的锐度,那是能触及死亡规则本身的指尖。她的脸瘦削而凄美,颧骨线条干净利落,仿佛雕刻在一块古老骨片上的最后人形。眼窝深邃,瞳中无色,只有幽白光点缓慢漂移,如将熄的星辉。

长发自颈后垂落,并不贴在背上,而是微微浮起,与灰雾与魂影纠缠,轻轻荡动。

在她面前,新宿显得渺小得可笑——高楼像墓碑,车流像玩具,人群成了四散的黑点。

然而,她没有愤怒,也没有喜悦。只是静静地立着,以一种令人战栗的从容审视这片世界,仿佛在衡量如何更准确地“修正”它。

下一瞬,她抬起一根手指。指尖逸出一道肉眼可见的震纹——黑白交错,如光与影在同一刻被撕裂、再融合。

波纹悄无声息地扩散出去,像空气被擦亮了一道弧线,可在下一瞬,场景便彻底变了——

人与物——同时死去。

十几辆车在一瞬间失去结构,仿佛金属被抽走了“本质”。车壳、引擎、轮胎全部风化,变成古旧到百年之后的模样,再继续崩解,最后只剩下白灰色的框架。

行人还来不及感到痛。

一位正在跑的女子在空中突然僵住,灵魂被从身体里抽离,肉身瞬间萎缩成干枯的人形皮囊,只维持着奔跑的姿势倒下去。

地铁口附近十几个人同时栽地,像被抽光了全部内容。

这些白影状的灵魂被强行从肉身中剥出后,在空中颤抖一瞬——随即「定形」。

眼神空白,四肢如木偶,被死意捏出的形状硬邦邦。他们的头慢慢抬起,不带任何表情,随后像闻到味道的狼群,朝最近的活人扑去。

不止是人。

建筑也在死亡。

被波纹擦过的楼体仿佛经历了数百年风化——玻璃炸裂成粉,钢梁锈成碎片,水泥墙皮剥落,广告灯箱瞬间腐朽塌陷,整栋建筑像是经历了千年侵蚀,只剩枯灰壳体。

整个街区,被一挥之间老死。

玲华的指节在空气中轻轻绷紧。

这并不是简单杀戮。她能看得比人类更深:

伊邪那美是在“纠正”——把生者加入死的秩序。

那黑白波纹继续扩散,白影亡者越落越多。

玲华深吸一口气,扇柄在掌心旋了一下。然后,她抬起声音——第一次,以这个世界也能听懂的语调,喊向远处那个巨大到无法测量的存在:

「——伊邪那美!!」

棱彩的白光在她周身聚起,潮水般沿街铺开。

棱彩白光在她周身聚起,如被拉直的月华在空气中震颤,沿街铺开。影域被白光点亮,化成一道逼视天穹的辉轨。

她抬手,五指轻束,扇骨一转,指尖绽出的棱线。

下一瞬,她低声吐出术名:

「归照白刃?破穹裂息」

白光化作一道光矢般的洪流,从她掌中暴射而出,街道的灯火在那一刻全部被压制,整条新宿南口被拉成一条笔直的光轨。

那不是单纯的光束。是带着「生命回溯」与「秩序切分」性质的棱光能流。它所过之处,空气都被迫让出位置,像被她划开一道通往死亡禁区的神性轨迹。

白光直扑伊邪那美的胸口。

然而——

撞击声极轻。

白光被她胸前那层白纱般的薄幕接住,只激起一圈淡淡的涟漪,像石子落入无波的深湖。

伊邪那美连眉都没有扬。

那一刻,她终于把目光从正在死亡的东京转向玲华。

巨神般的视线从百米之外落下,没有怒意,没有痛感,只有一种像母亲看着闯入禁地的孩子般的——错愕与淡漠的怜悯。

她抬起下颌,缓缓开口:

「……原来如此。」声音像黄泉底部被封存千年的雾气。「女儿,你竟亲自来到这里……」

她的眼中浮起一丝几乎称得上“温柔”的死光。「你是来目送它的终末?」

她轻轻倾首,仿佛真心想知道答案。「还是……你想阻止母亲?」

白纱掠过她胸口,未被白光割伤分毫。

地面破裂的声响、东京的尖叫声、亡者的低吟声,全都在那一刻像被压进水里,只剩下两位神只之间的静默碰撞。

玲华的指尖还在微微发光。棱彩还在震动。但她已能感到——

她那一击,对伊邪那美毫无意义。

伊邪那美垂目望着玲华,眼底那团幽白的光微微收缩,像是对她的出现有了新的判断。

「既然来到此界……」她的声音轻得仿佛落在空气缝隙里,却让人无处可逃,「那便明白这场终局已无法回避。」

她抬起细白的手,指尖覆着淡淡死光,像是握着一条早已注定的轨迹。

「凡界的生命,皆由偶然成形。 世原如此,东京亦如此。乱与灭,不过是回到它们应在的位置。」

她稍微侧头,像在确认玲华的意图。「你来到这里……想守住它?」

她的语气没有讥讽,没有愤怒,只是平静得近乎残忍。

「用你的力量,逆转这必然的流向?」

她轻轻吐息,仿佛是在陈述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而非威胁。

「这世上有些事,不因意志而动。 你知道的。」

白纱从指尖滑落,她缓缓抬起手。

「既如此——那就看看吧。」那对幽白之瞳直直望向玲华,像要让她亲眼记住这一刻。

「何谓必然。」

「何谓终灭。」

指尖轻轻一落。

「何谓——不可阻。」

黑白波纹悄然扩散。

没有雷霆,没有咆哮,但另一整篇街区在下一息开始瓦解:

街道开裂、路灯枯死、车辆风化成尘;行人的灵魂被抽出,化为苍白的影;楼房仿佛老去百年,在静默中坍塌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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