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迟到的爱(2/2)

“闭嘴!”紫莲厉声打断,猛地抬脚踹向他的膝弯。古卡特踉跄着后退半步,抓着剑刃的手终于松开,可紫莲的剑已顺势上扬,擦着他的咽喉划了过去。

这一次,古卡特终于展开了黑鸟翼。

灰黑色的膜翼在暮色里骤然张开,带起的强风将紫莲掀得后退两步。可他没有反击,只是用翅膀将通道口彻底挡住,翼骨内侧那道旧伤在气流中微微颤动——那是十七年前为护艾拉留下的疤,此刻正隐隐作痛,像在控诉这场荒唐的对峙。

“紫莲,停手。”古卡特的声音里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喘息,“你打不过我,别伤了自己。”

“不用你假好心!”紫莲的剑再次刺出,招式狠戾,招招都往他非致命却能致残的地方招呼。她太熟悉魔族的弱点了,那些在巡逻队学到的知识,此刻全成了刺向父亲的利器。

古卡特的黑鸟翼始终只用于防御,膜翼被剑刃划开数道口子,墨绿色的血液顺着翼骨滴落,在沙地上晕开点点斑驳。他偶尔出手格挡,也只是用刀背磕开她的剑,力道控制得极好,既不让她受伤,又能让她泄愤。

可紫莲像头被激怒的幼兽,越打越疯。她瞅准古卡特因旧伤俯身喘息的瞬间,突然矮身滑步,佩剑如毒蛇出洞,直刺他的左翼旧伤处——那是他最脆弱的地方。

古卡特瞳孔骤缩,下意识侧身避让,却牵动了胸口的伤,疼得他闷哼一声。就是这半秒的迟滞,紫莲的剑已改变方向,顺着他的避让轨迹,狠狠扎进了他的右胸。

“噗嗤”一声,剑刃入肉的声音在暮色里格外清晰。

紫莲的动作瞬间僵住。

她看着自己的手握着剑柄,看着银亮的剑身没入古卡特的胸膛,看着墨绿色的血液顺着剑刃喷涌而出,溅在她的手背上,温热而粘稠。

古卡特低头看着胸口的剑,黑眸里没有愤怒,没有斥责,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近乎纵容的苦涩。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轻咳,更多的血沫从嘴角溢出。

“军团长!”

“紫莲!”

两道惊呼声同时响起。

林克提着药箱从通道另一端奔来,看到这一幕时,银灰色的法师袍都在发抖。她几个箭步冲到古卡特身边,挥手打出数道治愈法阵,却止不住那汹涌的血液。

华伦特也从阴影里冲了出来,他本是悄悄跟着紫莲,想看看她与古卡特的会面结果,却没料到会撞见这血腥的一幕。他下意识将紫莲拉到身后,看着古卡特胸口的剑,脸色白得像纸。

古卡特的身体晃了晃,黑鸟翼无力地垂落,最终重重靠在林克怀里。他看着被华伦特护在身后的紫莲,嘴角竟扯出一抹极淡的笑,气若游丝:“别……怪她……”

紫莲僵在华伦特身后,手背上的血迹已经变冷,可握着剑柄的那只手,却像被烙铁烫着,连指尖都在抽搐。她看着古卡特胸口的剑,看着那片迅速蔓延的墨绿色,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恨了十六年的人,被她亲手刺穿了胸膛。

风卷着沙粒呜咽而过,通道口的暮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将这荒唐的一幕,牢牢锁在了原地。

古卡特靠在林克怀里,胸口的剑伤还在汩汩淌血,墨绿色的血液浸透了黑色常服,像极了戈壁上蔓延的毒藤。他艰难地侧过头,目光越过华伦特的肩膀,落在紫莲身上——她还保持着握剑的姿势,脸色惨白如纸,眼里的恨意早已被震惊冲刷得一干二净,只剩下茫然的空洞。

“莲……”他的声音轻得像风中残烛,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肺腑的剧痛,“对不……起。”

紫莲的肩膀猛地一颤,佩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想后退,双脚却像被钉在沙砾里,只能眼睁睁看着古卡特抬起染血的手,从怀里掏出块暗金色的符文骨牌。那骨牌上刻着繁复的法阵,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显然是被摩挲了无数次。

“这是……魔族的‘血契阵’。”林克的声音发颤,她认出了这是只有王族才能动用的献祭法阵,“军团长,您要干什么?!”

古卡特没有理她,只是用拇指蘸着胸口的血,在符文骨牌上画出最后一道弧线。骨牌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将他的脸映得如同燃尽的灰烬。他看着紫莲,黑眸里翻涌着十六年的愧疚与疼惜,像要把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以前……我没守住你母亲。”他的声音开始涣散,身体却被法阵的红光托起,悬浮在半空中,“这十六年……也没找到你。”

红光顺着他的伤口涌入体内,古卡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墨绿色的血液被法阵抽离,化作点点荧光融入骨牌。他的黑鸟翼在光芒中舒展,翼膜上的旧伤泛着金光,像是在燃烧自己最后的力量。

“紫莲……”他的声音穿透法阵的嗡鸣,清晰地落在紫莲耳中,“以前的日子我没有守护你,那么就让我化为英灵,守护你以后的日子吧。”

“不——!”紫莲终于嘶吼出声,眼泪汹涌而出。她看着古卡特的身体在红光中渐渐消散,看着他的轮廓变得越来越淡,才突然意识到这个被她恨了十六年的人,正在用最惨烈的方式弥补。

法阵的光芒达到顶峰,古卡特的身体彻底化作光点,只有一道与他生前一模一样的灵体悬浮在半空——他穿着年轻时的先锋官铠甲,黑鸟翼完整无缺,眼神温柔得像从未经历过沙场的风霜。这道灵体深深地看了紫莲一眼,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随后化作一道流光,直直钻进紫莲的胸口。

紫莲只觉得心口一暖,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血脉里扎了根,耳边似乎还残留着古卡特低沉的叹息。她下意识按住胸口,那里没有伤口,只有一股源源不断的暖流在四肢百骸里涌动。

“军团长!”林克跪倒在地,看着空荡荡的红光泣不成声。法阵的光芒散去,地上只留下那枚暗金色的符文骨牌,上面的血迹已经凝固成深褐色,像朵干枯的忍冬花。

古卡特消散的瞬间,华伦特猛地将紫莲揽到身后,警惕地看向林克——他不知道刚才那道灵体意味着什么,但能感觉到紫莲的气息里多了一丝陌生的牵绊。

林克缓缓站起身,用袖口擦去脸上的泪,银灰色的法师袍沾满了古卡特的血。她捡起地上的符文骨牌,紧紧攥在手心,看向紫莲的眼神复杂而郑重:“他启动的是‘血脉英灵阵’,以自身血肉为祭,灵魂会化作守护灵,永远跟在你身边。”

紫莲僵在原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胸口那股暖流越来越清晰,甚至能隐约感觉到一道温和的意念在安抚她翻涌的情绪——是古卡特的气息。

“今天的事,”林克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坚定,她将符文骨牌塞进紫莲手里,“对外就说军团长旧伤复发,不幸陨落。你……必须继承他的位置。”

华伦特皱眉:“她才十六岁——”

“她是古卡特军团长唯一的血脉,”林克打断他,目光扫过紫莲胸口那道若隐若现的灵体光晕,“也是十三军团唯一的继承人。这是他用性命定下的事,谁也改不了。”

紫莲低头看着掌心的符文骨牌,上面的温度仿佛还带着古卡特的体温。胸口的暖流与血脉里的魔族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共鸣。她想起古卡特最后看她的眼神,想起那句“守护你以后的日子”,突然捂住脸,压抑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

风卷着沙粒掠过通道口,将哭声吹散在暮色里。华伦特轻轻拍着她的背,看着她颤抖的肩膀,心里突然明白——紫莲的人生,从被那道灵体融入的瞬间起,就再也回不到平凡的过去了。

而林克站在一旁,望着古卡特消散的方向,默默握紧了魔杖。她知道,从今天起,她不仅要辅佐新的军团长,更要守护这个秘密,守护着这份以生命为代价的父爱,直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