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宗法（2/2）
范正鸿的目光愈发冰冷，他缓缓收回手，转身对着丘岳沉声道：“押下去！好生看管，若他再敢胡言乱语，便割了他的舌头！”
“诺！”丘岳沉声应道，手上力道又重了几分，拖着完颜希尹便往帐外走去。
完颜希尹被拖着踉跄而行，却依旧不肯罢休，他回头望着范正鸿的背影，声音嘶哑地嘶吼着：“范正鸿！你囚我易，灭我大金难！纲常名教，自在人心！你今日违了天道，他日必遭天谴！”
帐门被重重关上，将那嘶吼声隔绝在外。
范正鸿负手立于帐中，望着那跳动的炭火，眸中翻涌着复杂的光芒。帐外的寒风愈发凛冽，卷着雪粒子敲打着帐幕，发出沙沙的声响。
鲁智深走上前，瓮声瓮气地说道：“陛下，这酸儒的话，您何必放在心上？”
范正鸿缓缓摇头，并未言语。他抬手拿起那卷被掷在地上的国书，指尖抚过那烫金的玺印，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纲常名教，即使没有他朱元晦，自董仲舒始千百载来也已入人心。
范正鸿指尖的力道渐渐松了，那卷明黄国书被他随手搁回石桌，烛火映着他玄色常服的衣摆，竟添了几分萧瑟。帐内的炭火依旧噼啪作响，火星溅起又湮灭，像极了那些藏在心底不敢触碰的旧事。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鲁智深忍不住又要开口，才缓缓抬手，声音里带着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沙哑：“都散了吧。”
丘岳与周昂对视一眼，躬身应道：“诺。”二人收了刀鞘的寒光，转身时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帐中这份沉甸甸的沉寂。
鲁智深咂了咂嘴，想说些什么，却被武松暗中扯了扯衣袖。武松对着他微微摇头，随即也躬身一揖：“陛下保重龙体，臣等告退。”
鲁智深见状，也只得瓮声瓮气地应了声，跟着武松大步走出帐外。帐门被亲卫轻轻合上，将那呼啸的寒风与帐内的暖意彻底隔绝开来，只剩下范正鸿一人，还有那盆烧得通红的银丝炭。
范正鸿缓步踱回胡床边，抬手摘下腰间的轩辕剑，指尖抚过剑身古朴的龙纹。那龙纹似活了一般，在烛火下流转着冷光，映得他眼底的复杂愈发浓重。
哲宗皇帝的脸，忽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年他还是个崭露头角的少年将军，在御花园的柳树下，哲宗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说：“范卿有将帅之才，他日必为大夏柱石。”那时的恩宠，那般真切，那般滚烫，烫得他如今想起来，心口还隐隐作痛。
后来哲宗龙驭宾天，徽宗继位。他南征北战，平定四方，多少次将大宋从危局中拉回，可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的猜忌与构陷。徽宗容不下他，容不下他手中的兵权，容不下他在军中的威望，几次三番，功败垂成之际，背后的冷箭总能精准地射向他的软肋。
他起兵，是逼不得已；他称帝，是众望所归。可午夜梦回，哲宗那温和的笑容，总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最软的地方。他对得起大夏的百姓，对得起麾下的将士，可他对得起哲宗的知遇之恩吗？
就像今日，他囚了完颜希尹，看似是替阿骨打讨公道，看似是替天行道，可这龙椅的诱惑，这生杀予夺的权柄，又何尝没有在他心中翻涌过？
帐内的沉寂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划破，帐帘被人从外猛地掀开，朔风裹着雪沫子卷了进来，扑得烛火一阵乱颤。
进来的是花荣，一身银甲沾着雪粒，鬓角凝着白霜，却丝毫不减英武之气。他大步流星走到帐中，单膝跪地，声如洪钟：“陛下！麾下大军已在校场集结完毕，将士们甲胄在身，弓矢上弦，只待陛下一声令下，便挥师北上，直捣上京！”
范正鸿抬眸，目光落在花荣身上。这位百步穿杨的神射手，此刻眼底燃着熊熊战意，甲胄上的寒芒与烛火交映，映出一片凛冽的光。他缓缓放下手中的轩辕剑，剑鞘与胡床相触，发出一声轻响。
“哦？”范正鸿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依旧沉稳，“将士们的士气如何？”
“士气如虹！”花荣猛地抬头，眸中精光四射，“听闻陛下要追亡逐北，这乃自始皇起汉人第一次将他们逼到这一步，将士们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即刻便杀向大金腹地，踏平那伪帝的龙庭！”
范正鸿闻言，眸中那片沉郁的阴霾骤然散去，他将轩辕剑重重搁在胡床之上，剑鞘撞出一声金铁交鸣的脆响。他缓步走到帐中，目光扫过石桌上那卷皱巴巴的国书，指尖在冰凉的石面上轻轻敲击，沉吟片刻，陡然扬声喝道：“传朕旨意！”
花荣闻声，腰杆挺得更直，朗声道：“末将在！”
“命岳飞为北路先锋，领一万铁骑，踏破临潢府屏障；命徐宁率金枪班护卫中军，随朕御驾亲征；命刘锜领背嵬军为后应，押运粮草，不得有误！”范正鸿的声音掷地有声，字字如惊雷炸响在帐内，玄色常服无风自动，周身散发出睥睨天下的帝王威仪。
“末将领旨！”花荣虎目圆睁，抱拳拱手，声震屋瓦。
范正鸿转身望向帐外，朔风裹挟着雪粒子狠狠砸在帐幕之上，发出簌簌声响，他仿佛已看见那漫天风雪里，大夏的旌旗如林，铁骑如潮。他抬手按住腰间的轩辕剑，剑锋似有龙吟隐隐传出，沉声道：“告诉将士们，此番北上，不破大金，誓不还朝！破了大金，一日之内，所有鸿盈坊商品对军户免费开放，不要钱。”
“喏！”花荣应声而起，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帐外，那声雄浑的传令声穿透风雪，回荡在御营上空：“陛下有旨——大军开拔！不破大金，誓不还朝！”
帐外顿时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声，数万将士的怒吼震得雪地簌簌发抖，甲胄碰撞的脆响、马蹄踏地的轰鸣、旌旗猎猎的呼啸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气吞山河的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