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宗法(1/2)

完颜希尹闻言,面色骤然大变,先前那份从容不迫荡然无存,他猛地抬头,眸中闪过一丝惊怒,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陛下此言,简直是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范正鸿冷笑一声,缓步踱到他面前,玄色常服的衣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微风,“朕只问你,这两个条件,完颜吴乞买敢应还是不敢应?!”

完颜希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波澜,沉声道:“陛下,谋害先汗之事,本就是无稽之谈。主上登基,乃是诸部公推,禅让汗位更是天方夜谭!此事绝无可能!”

“绝无可能?”范正鸿挑眉,目光如利剑般直刺完颜希尹,“那你今日前来议和,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来消遣朕的?”

帐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炭盆里的银丝炭烧得通红,却丝毫驱散不了那股凛冽的寒意。丘岳与周昂对视一眼,两人同时上前一步,腰间的长刀出鞘半寸,寒光闪烁,直逼完颜希尹的面门。

鲁智深将口中最后一枚青橄榄嚼得粉碎,吐在地上,瓮声瓮气地喝道:“兀那使臣,休要狡辩!你家主上的狼子野心,天下皆知!今日若不答应陛下的条件,休想出这御营龙帐!”

武松也往前踏出一步,镔铁戒刀的刀柄被他攥得咯吱作响,刚毅的脸上满是煞气:“杀兄夺位,背盟弃义,此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若识相,便速速修书回去,叫完颜吴乞买乖乖束手就擒,否则,休怪我等刀下无情!”

完颜希尹身后的两名随从,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他们想要拔剑反抗,却被丘岳与周昂那两道如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定,动弹不得分毫。

完颜希尹却是面不改色,他挺直脊背,迎着范正鸿那凌厉的目光,沉声道:“陛下,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您若是执意扣押臣下,只怕会被天下人耻笑!”

“耻笑?”范正鸿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屑,“朕行的是替天行道之事,何惧他人耻笑?倒是你,完颜希尹,你身为大金开国重臣,辅佐那弑兄篡位的逆贼,助纣为虐,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他抬手,指了指帐外呼啸的寒风,又指了指那卷被掷在地上的国书,朗声道:“完颜吴乞买不仁不义,背信弃义,朕今日便扣下你这使臣,削他大金的羽翼,看他还如何与朕抗衡!”

话音未落,范正鸿便对着丘岳与周昂沉声喝道:“来人!将完颜希尹及其随从,尽数拿下,打入天牢!严加看管,不得有误!”

“遵命!”丘岳与周昂齐声应道,两人身形如电,瞬间便冲到了完颜希尹面前。

完颜希尹脸色大变,他想要反抗,却被丘岳一把按住了肩膀。丘岳的力道极大,如同铁钳一般,让他动弹不得。他身后的两名随从想要拔剑护主,却被周昂反手一刀,将佩剑打落在地,随即被两名亲卫死死按在了地上。

完颜希尹肩头被丘岳的铁钳死死攥住,筋骨咯吱作响,却硬是不肯弯腰,他猛地仰头,脖颈青筋暴起,一声怒喝震得帐内烛火摇曳:“范正鸿!你敢!”

这一声怒喝,竟带着几分裂石穿云的力道,震得那两名被按在地上的随从皆是一颤,连鲁智深嚼橄榄的动作都顿了顿。

范正鸿负手而立,玄色常服的衣摆纹丝不动,眸中寒意更甚:“朕也是马上皇帝,有何不敢?”

“你敢囚我,便是违了天伦纲常!”完颜希尹双目赤红,颔下山羊须根根倒竖,声音嘶哑却字字铿锵,“昔年孔圣人有言,‘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你身为大夏天子,坐拥四海,不思抚民安邦,反以刀兵相胁,以私怨乱国政,这便是你所谓的替天行道?”

他奋力挣了挣肩膀,虽未能挣脱,却依旧挺直了脊梁,目光扫过帐内众人,最后死死钉在范正鸿脸上:“你口口声声说我主弑兄夺位,可曾想过,君臣之义,长幼之序?先汗阿骨打崩逝,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主吴乞买乃是太祖胞弟,论长幼,论贤德,皆是继位的不二人选!宗峻虽为嫡子,却年少气盛,难当大任,彼时你新起之秀,虎视眈眈,北境部落蠢蠢欲动,若非我主临危受命,大金早已分崩离析,北疆百姓又要多受几年战火之苦!”

“你说我主背盟,可你大夏如今坐拥辽阳、饶州、平州三州之地,兵锋直指上京,这便是你所谓的‘念及翁婿之情’?”完颜希尹冷笑一声,唾沫星子飞溅,“你助先汗拿下上京,便以为大金欠了你天大的恩情?可曾想过,那上京本是辽人故土,你我两国联手,本是互利共赢!你得了富饶的辽西平原,却反咬一口,说我主背信弃义,这与那农夫怀中的毒蛇,有何异?”

范正鸿眉头微皱,指尖轻轻敲击着腰间的轩辕剑鞘,并未言语。

完颜希尹见状,心中底气更足,声音愈发激昂:“你自诩替天行道,可曾读过《春秋》?孔子作《春秋》,为的是正名分,明纲常!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乃天地间的至理!我主吴乞买,乃是大金诸部酋长共同推举的君主,上应天意,下顺民心,便是周天子在世,也当认下这桩君臣名分!你不过是大夏的皇帝,凭什么插手我大金的宗室之事?凭什么逼我主禅位?”

“你说我主谋害先汗,可有实证?”他猛地拔高了声调,震得帐顶的青布都微微颤动,“空口无凭,便妄加揣测,罗织罪名,这便是你大夏天子的胸襟?昔年周公辅成王,管叔鲜、蔡叔度散布流言,说周公要篡权夺位,周公何曾辩解?他只是尽心辅佐成王,平定叛乱,最终名垂青史!我主所为,与周公何异?你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将一桩安邦定国的义举,说成是弑兄夺位的恶行,范正鸿,你愧不愧对这‘天子’二字?”

帐内的炭火噼啪作响,溅起几点火星,落在炭盆边缘,转瞬即逝。丘岳与周昂皆是面色铁青,握着刀柄的手愈发用力,恨不得当场便将这舌灿莲花的使臣斩于帐下。

鲁智深将口中的橄榄核啐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环眼圆睁,厉声喝道:“兀那酸儒!休要在这里搬弄是非!什么纲常名教,在俺看来,都是狗屁!杀兄夺位就是杀兄夺位,背盟弃义就是背盟弃义,哪来的那么多歪理!”

“住口!”完颜希尹怒视着鲁智深,声音如同冰锥,“你这莽夫,懂什么纲常!孔圣人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你袒胸露乳,目无君上,便是那不知天命的小人!范正鸿,你麾下竟养着这等无礼之徒,难怪会做出这等囚辱使臣的无义之事!”

武松上前一步,镔铁戒刀的寒光映着他刚毅的面容,沉声道:“使臣休要逞口舌之利!你家主上的恶行,天下皆知,岂是你几句圣人之言便能掩盖的?”

“天下皆知?”完颜希尹嗤笑一声,目光再次转向范正鸿,“天下人皆知,你范正鸿起兵之时,也曾打着‘诛奸佞,复汉唐河山’的旗号,可如今你登基为帝,坐拥万里江山,便忘了昔日的初心?你说我主不仁不义,可你大夏的江山,又何尝不是踩着累累白骨得来的?你囚我,便是违了‘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古训,便是失了天子的气度,便是让天下人看你大夏的笑话!”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放缓,却带着一股诛心的力道:“范正鸿,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你今日囚我,究竟是为了替先汗讨回公道,还是为了吞并大金的疆土?你口口声声说要抚国安民,可你若真的起兵伐金,北疆的百姓,又要流离失所,妻离子散!孔圣人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愿大夏的百姓受战火之苦,难道大金的百姓,便活该遭殃吗?”

范正鸿终于动了,他缓步走到完颜希尹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眸中的寒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他抬手,轻轻拂去完颜希尹官袍上的一丝灰尘,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完颜希尹,你倒是读了几本圣贤书,不愧是金国少有的肱骨。”

他顿了顿,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可你忘了,孔圣人还说过一句话——‘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逊。’如今你家主上,弑兄夺位,背盟弃义,乃是邦无道也。朕今日囚你,便是危行,何错之有?”

完颜希尹闻言,脸色骤然大变,嘴唇翕动了几下,竟一时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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