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举步维艰（2/2）

这是超出了孙传庭时代认知范畴的经济理念，他能想到的只是减轻徭役、不便农时，他无法理解，也不敢尝试取消这一维持帝国运转和大型工程的传统手段。

朝廷财政枯竭，若连无偿劳役都取消，很多事根本无法进行。

至于士绅一体纳粮当差，这更是不可触碰的禁忌，明朝士绅享有的免税免役特权，是维系其阶层认同和忠诚的重要基石，孙传庭自己便受益于此，触动这一点，无异于向整个统治阶层宣战。

莫说推行，恐怕连提出这个想法，都会被视为动摇国本，其政治风险远超他的承受能力。

他只能在不触及根本特权的前提下，试图清查隐田，增加税源，但这同样举步维艰。

而校场上那关于土地、饷银的低声议论，如同细微却坚韧的野草，在士卒队列的缝隙中悄然蔓延。

这些话语，断断续续，却也清晰可辨地飘上了四周，孙传庭耳力颇佳，即便在略显嘈杂的环境中，也捕捉到了那些充满怀疑、无奈与渴望的只言片语。

“……真敢动那些老爷的地？我看悬……”

“……朝廷敢干？你动一个试试？全河南，全大明的官老爷、读书人、乡绅，怕是要立刻翻了天！”

“……也就是在无主荒地、或是查抄的贼产上做做文章……真正的肥肉，谁敢碰？”

每一句，都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在孙传庭的心头，他面上沉静如水，心中却翻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悲凉与刺痛。

这些最底层的士卒，这些他试图倚仗来挽狂澜于既倒的力量，看得竟是如此透彻，他们不奢望能享有大夏治下那般耕者有其田的彻底公平，只求最基本的饷银不被克扣，只求那承诺中或许能兑现一丝半点的安家田不至完全落空。

而即便是这点卑微的期望，在旧有的、根深蒂固的体制和利益网络面前，也显得如此脆弱和不确定。

他孙传庭，堂堂河南巡抚、三边督师重任，手持尚方宝剑，看似威权赫赫，可他能打破的，终究只是这腐烂肌体最表层的一些脓疮，触及根本的刮骨疗毒，他举起的刀，却重若千钧，且四周皆是无形而坚韧的阻力。

这股悲凉并未化作颓丧，反而在他胸中燃起一团更加冷冽而决绝的火焰，既然要做，那就要给他们看得见的公平！要让他们相信，跟着他孙传庭，跟着朝廷，真的和过去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