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腐化林与往昔碎片（1/2）

黑暗，并非纯粹的漆黑，而是一种粘稠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灰败。空气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甜腐与霉菌混合气味，比之外围区域强烈了数倍。脚下不再是富有弹性的暗红肉毯，而是一种松软、湿滑、仿佛覆盖着厚厚腐败落叶与菌丝分解物的、深褐色的“泥淖”，踩上去会发出“噗叽”的声响，并留下深深的、缓慢回填的脚印。

这里是腐化林。

与“生命摇篮”外围那些虽然畸形却生机澎湃的发光植物不同，这里的植被呈现出一种彻底的、病态的衰败与扭曲。树木（如果还能称之为树）的枝干如同患了严重肿瘤与骨骼增生的病人肢体，虬结、臃肿、布满流着脓液的瘤状物和诡异的木质褶皱纹路，树皮大片剥落，露出下面暗红发黑、仿佛坏死肌肉的内部组织。藤蔓不再发光，而是呈现出一种失去生机的铁灰色，如同死去巨蟒的干瘪躯壳，无力地垂挂在朽烂的枝杈间。巨大的菌类颜色暗沉，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不断喷吐出发着微光的、带着麻痹孢子的灰绿色粉尘。

光线极其昏暗，仅有少量来自高处某些半朽晶体残骸的、惨淡的冷白光晕，以及地面上零星分布的、散发着磷火般幽绿光芒的、类似鬼火苔藓的东西，勉强勾勒出这片死亡林地的轮廓。寂静，死一般的寂静，连之前外围区域那些畸变体活动的“窸窣”声也消失了，只有两人粗重压抑的喘息，以及脚下泥淖被踩动的细微声响。

曦指引的方向深入这片腐化林的边缘。她走在前面，步履蹒跚，背后那对光影之翼已缩小到仅能在肩胛骨处看到一点微弱的光晕与暗影轮廓，显然在之前的爆发和后续的搀扶行走中消耗殆尽。她不时停下来，侧耳倾听，那双异色瞳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明亮，充满警惕。叶倾城被她半搀半拖着，几乎将大半重量都压在曦单薄的身上，每走一步，胸腔和四肢百骸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手中紧握的断剑和那片已化为灰暗石片的裁决碎片，此刻只是沉重的负担，再也无法提供任何力量或安全感。

“就快到了…穿过前面那片…倒伏的晶化木…后面有一个…很小的地穴…入口被菌毯盖着…”曦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气音，仿佛怕惊扰什么。她指向左前方，那里有几根粗大无比、如同巨兽肋骨般横卧在地的、半晶体化的朽木，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如同绒毯般的暗紫色菌类。

叶倾城勉强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的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浮沉，仅靠一股不愿倒下的意念强撑着。轮回道种沉寂，“守壁者”权限带来的感知也因极度虚弱而模糊不清，只能隐约感觉到周围环境中，那股浓得化不开的、混合了死亡、腐败、以及某种更深层次“存在枯竭”意味的法则气息。这里就像是整个“生命摇篮”实验场的“垃圾填埋场”和“衰竭区”，充满了被遗弃、被污染、最终走向彻底寂灭的造物。

就在她们即将接近那几根倒伏晶化木时，异变突生。

并非来自活物，而是来自环境本身。

前方一片看似普通的、覆盖着发光苔藓的松软地面，在曦一脚踩上去的瞬间，苔藓的光芒骤然熄灭！紧接着，那片地面如同活物般猛地凹陷、翻卷，露出下方一个深不见底的、散发着刺鼻酸腐气味的漆黑坑洞！坑洞边缘，无数细如发丝、却坚韧无比的暗红色菌丝如同触手般弹射而出，缠向曦的脚踝和小腿！

“啊！”曦惊叫一声，身体失去平衡，连带搀扶的叶倾城也一起向前扑倒！她背后仅存的光晕本能地一闪，却无力震开那些充满吸附力的菌丝。两人滚作一团，险险停在坑洞边缘，半个身子都已悬空！

叶倾城在摔倒的瞬间，用尽最后力气，将手中断剑狠狠插向旁边尚未塌陷的地面！“锵”的一声，剑身卡进了一块硬物，暂时止住了下滑的势头。但那些暗红菌丝已如同水蛭般缠绕上来，传来冰冷的吸吮感和微弱的麻痹感，竟在吸取她们体内本已微薄的生命力！

“松手！”叶倾城嘶哑喝道，另一只手徒劳地想去扯断菌丝。但手臂酸软无力，那些菌丝看似纤细，却异常坚韧。

曦挣扎着，背后的暗影轮廓剧烈波动，似乎想要再次催动力量，但光芒明灭几下，终究没能凝聚起来。她脸上露出绝望。

就在这危急关头，叶倾城因极度贴近地面，鼻尖几乎碰到那些散发着磷光的幽绿苔藓。苔藓受到挤压，猛地释放出一大蓬极其细微的、闪着梦幻般蓝绿色荧光的孢子！孢子如同烟雾般将两人的头脸笼罩！

瞬间，叶倾城的意识仿佛被强行拖入了另一个层面！

不再是眼前的危机，而是一片破碎、混乱、充满痛苦尖叫与冰冷仪器的记忆回响！这并非主动探查，更像是这些生长在腐化与死亡之地的奇异苔藓，本身就如同一块块活着的、吸收了无数过往痛苦记忆的“生物硬盘”，此刻因外力刺激而被被动“读取”！

她“看”到——

明亮的、充满未来感的银白色实验室，无数穿着严密防护服的身影忙碌。巨大的透明培养舱中，悬浮着一个个蜷缩的、幼小的身影，背后生长着微弱的光影芽苞。痛苦的电流刺激，冰冷的营养液灌注，严厉的数据记录和毫无感情的评估声：“编号07，光暗同步率不足35%，平衡崩溃风险极高，建议废置。”“编号12，暗面侵蚀度超标，已出现低语抗性下降，启动净化程序。”……

她“看”到——

实验场深处，一个更加巨大、更加复杂的培养装置。里面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人类少女年纪、面容精致却苍白的个体，背后一对尚显稚嫩、却已初具规模的光暗之翼缓缓舒展。周围的研究者（“园丁”？）们发出兴奋的低语：“初号体…稳定性远超预期…光暗共鸣达到78%…或许…我们真的能创造出‘终极兵器’…”但画面中，那少女紧闭的双眼下，睫毛剧烈颤抖，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

她“看”到——

灾难降临的时刻。刺耳的警报，闪烁的红光，培养舱接连爆裂，里面尚未成熟的个体在失控的光暗力量对冲下惨叫着化为灰烬或扭曲的怪物。初号体的培养装置剧烈震动，光暗之翼疯狂暴涨，撕裂了束缚。她撞破实验室穹顶，在一片混乱与爆炸中飞向“摇篮”深处，背后传来研究者们绝望的呼喊和某种…冰冷宏大的电子合成音（“主脑”？）的严厉指令：“失控！污染扩散！启动‘清理协议’！不惜一切代价，回收或销毁初号体及所有变异单位！”

她“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