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残液与苏醒（1/2）

死寂。

并非没有声音，而是所有声音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遥远、失真。耳边是尖锐的长鸣，那是鼓膜在恐怖冲击下受损的后遗症。鼻腔和喉咙里充满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混杂着焦糊、熔融金属、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电离后的臭氧与某种“虚无”气息混合的怪味。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火辣辣的疼痛，仿佛有无数碎玻璃在肺叶里摩擦。

叶倾城趴在冰冷坚硬、布满碎屑的地面上，身下是曦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起伏。她的意识如同暴风中残破的帆船，在剧痛与昏沉的黑暗边缘挣扎浮沉。左臂传来的是新的、尖锐的灼痛与空虚感，取代了之前那种阴冷蚀骨的侵蚀痛楚。暗红伤痕消失了，连同那如影随形的低语与悸动，仿佛从未存在过。但付出的代价是左臂小臂外侧一片血肉模糊、焦黑皲裂的惨状，以及体内更加严重的伤势和彻底干涸的力量。

轮回道种黯淡无光，沉在意识海最深处，仅维持着最基本的、防止灵魂消散的混沌意韵。生命道种几乎感应不到，只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流在本能地、缓慢地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肉身，杯水车薪。“守壁者”权限的感应也变得极其微弱模糊，仿佛与这片区域上古法则的联系在刚才的爆炸中受到了严重干扰。林枫的真灵光团依旧沉寂，如同风中残烛。

她还活着。曦似乎也还有一丝气息。

这已是绝境中近乎奇迹的侥幸。但那场将裁决碎片、暗红裂缝、光暗之力、净化能量一同卷入的混沌湮灭，其威力远超想象。能活下来，多半是因为爆炸的核心被那诡异出现的混沌奇点吸收、约束了绝大部分威力，而她们又恰好位于爆炸边缘，并且有她最后构筑的意志屏障缓冲。

代价是惨重的。不仅身体濒临崩溃，她们此刻所处的环境，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叶倾城艰难地、一寸一寸地抬起头，透过被血污和灰尘模糊的视线，以及尚未散尽的能量乱流卷起的烟尘，打量四周。

秩序回廊大厅已然面目全非。原本光滑如镜的银灰色金属墙壁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和大片焦黑灼烧的痕迹，许多地方扭曲变形，裸露出内部断裂的、闪烁着危险电火花的能量管线。穹顶镶嵌的、散发柔和白光的“星光”晶石，超过八成已经永久熄灭，剩下的也明暗不定，将残破的大厅映照得如同鬼域。墙壁上那些排列整齐的晶体薄片格架，大部分已经碎裂、散落一地，少数完好的也光芒黯淡，记录的信息恐怕已严重受损。

大厅中央，原本矗立着精密净化装置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一个直径超过三丈、边缘参差不齐、深不见底的焦黑巨坑。坑洞边缘的金属和晶体呈现熔融后又急速冷却的怪异形态，散发着高温余热。空气中弥漫的混乱与“虚无”气息，正是从这坑洞深处不断渗出，与残存的、微弱的秩序法则气息交织冲突，形成一种极不稳定的能量场。

而就在这恐怖坑洞的边缘，靠近叶倾城和曦倒伏位置不远的地方，那“滴答”声的来源清晰可见——数根从坑壁断裂处伸出的、半透明材质、如同植物根须或血管般的导管，正在缓缓地、一滴滴渗出乳白色的、散发着微弱但纯净温暖光晕的液体。液体滴落在下方一片相对平整的、微微倾斜的金属残骸上，汇聚成一个不过巴掌大小、浅得只能勉强覆盖底部的乳白色小水洼。

水洼虽小，其中荡漾的乳白色灵能液体也稀薄，但它散发出的那种温暖、纯净、坚韧的守护与生命意韵，在这片充满毁灭、混乱与“虚无”气息的残破大厅中，却如同黑夜中的孤灯，沙漠中的清泉，显得如此珍贵，如此…充满希望。

叶倾城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小水洼上。她能感觉到，那液体中蕴含的灵能本质，与遗世之园的“薪火之心”同源，却又更加原始、精纯，并且似乎…带着一种强大的净化与修复特性。这很可能就是那净化装置最后残存的、未被污染的核心灵能本源，在装置主体被毁、能量回路崩溃后，从残存的“根须”中流淌而出。

它能净化“外侧”侵蚀，能提供生命能量，甚至可能对曦那种因力量暴走和低语侵蚀造成的灵魂创伤有奇效。这或许是她们眼下唯一的生机。

必须得到它。

这个念头支撑着叶倾城即将涣散的意识。她开始尝试移动身体。仅仅是动一下手指，就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肌肉撕裂般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左臂的伤势更是触目惊心，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带来钻心的痛楚。

不能放弃。为了自己，更为了身下这个拼上性命救了她们两人（或许还包括这座设施）的女孩。

她咬紧牙关，将下唇咬破，血腥味和疼痛带来一丝清醒。摒弃一切杂念，将残存的所有意志力，都集中在“爬过去”这个最简单的动作上。

右手五指深深抠进地面冰冷的金属碎屑中，指甲崩裂，渗出血迹，但带来了牢固的抓地力。右腿膝盖顶着地面，左腿勉强配合，腰腹核心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带动着完全无法用力的左臂和身下曦的重量，开始向前…挪动。

一寸。两寸。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轻响、肌肉撕裂的剧痛、和压抑到极致的闷哼。汗水、血水混合着灰尘，在她身下拖出一道蜿蜒的、暗红色的痕迹。短短不到两丈的距离，此刻却如同天堑。

身下，曦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痛吟，眉头紧蹙，似乎被移动牵扯到了伤势。但她依旧昏迷，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断绝。

叶倾城不敢停下。她知道，自己和曦都耗不起时间。伤势、失血、虚弱、以及这残破大厅中弥漫的不稳定能量场和“虚无”气息，都在持续侵蚀着她们仅存的生命力。

近了。更近了。

乳白色水洼散发的温暖意韵已经清晰可感，如同冬日里的篝火，吸引着飞蛾。那“滴答”声，此刻听在叶倾城耳中，不啻于仙乐。

终于，在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意识即将再次沉入黑暗的前一刻，她的右手，颤抖着、沾满血污地，触碰到了那片微微倾斜的金属残骸边缘，指尖距离那荡漾着乳白色光晕的水洼，只有咫尺之遥。

水洼很浅，真的只是浅浅一层，覆盖着金属残骸底部浅浅的凹陷。液体清澈，乳白色的光晕从内部散发，温和而不刺眼。靠近了，更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那种蓬勃却又内敛的生命气息，以及一种令人心神宁静的、秩序与净化的力量。

叶倾城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剧痛，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小心翼翼地避免剧烈动作导致水洼溅洒。她先看了看自己血肉模糊的左臂，又看了看怀中气若游丝的曦。

没有容器。甚至没有一片完整的衣襟可以用来蘸取。而且，这液体太少了，根本不够两人分用，甚至连一个人彻底疗伤都远远不够。

但至少，可以先处理最紧急的伤势——曦的濒死状态，以及自己左臂可能继续恶化的伤口。

没有犹豫，叶倾城用尚且完好的右手，极其小心地、用指尖蘸取了极少的一点点乳白色液体。液体触感微凉，却又带着一股温和的暖流，顺着指尖蔓延。

她先将这沾着液体的指尖，轻轻点在了曦毫无血色的唇上。液体仿佛有灵性般，自动渗入曦干裂的唇瓣。

接着，她将剩下的、指尖上几乎看不见的液体，抹在了自己左臂伤口边缘相对完好的皮肤上。

瞬间。

变化发生了。

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