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扪虱坐枯·姿态死线(2/2)
王导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低沉,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冰冷的威严!他手中的墨玉麈尾猛地向下一压!
嗡——!
一股强大的规则力量如同无形的海啸般席卷全场!那些正疯狂扩散的猩红巨虱如同被冻结一般,瞬间停滞在原地!紧接着,它们的身体从最核心开始,迅速变得灰败、僵硬,最后化作一滩滩散发着恶臭的黑色灰烬!那件堆叠的空壳深衣和地上的脓血污秽,也在规则力量下无声地消融、蒸发,仿佛从未出现过。
混乱被强行压制。
但恐惧,已经深深植入了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底。
整个清音台死一般寂静。名士们脸色惨白,惊魂未定地看着那空无一物的锦席,又看看上首面色沉凝的王导,最后,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身上,落在了那维系着他们性命的“散发扪虱”姿态上。
冷汗,浸透了每一个人的后背。
王导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脸色同样苍白、但眼神深处却异常冷静的谢昭身上,也落在了谢昭旁边,那个因为惊骇过度,下意识挺直了腰背、整理了一下衣襟的袁放身上。
袁放接触到王导那看似平静无波,却深如寒潭的目光,浑身猛地一哆嗦,瞬间想起了那堆空壳深衣!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重新摆出那副“扪虱”的狼狈姿态,披头散发,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抓挠着,仿佛要把那根本不存在的虱子都掐死!
【东亚频道(恐慌指数飙升):】
用户[建康小吏]:清音台!是清音台方向!刚才那声惨叫…我隔着三条街都听到了!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用户[吴郡客商]:血!我看到有血光从清音台顶上的紫雾里冲出来!还有…好多虫子!红色的虫子虚影!是妖法!是妖法啊!
用户[会稽寒士]:姿态!是姿态规则!我早说过!那些高高在上的名士老爷们定下的规矩都是吃人的!下一个会是谁?!
用户[东瀛阴阳师]:怨霊の具现化だ!(是怨灵的具现化!)建康の地脉が汚染されている!(建康的地脉被污染了!)早く逃げるんだ!(快逃啊!)
【北美频道(狂热依旧,污染加剧):】
用户[焚世者]:看啊!东亚的虫子们开始自相残杀了!杰克逊大人的火焰还未真正降临呢!真是脆弱的文明!
用户[规则同化者]:监测到建康规则场出现‘虫噬’现象!能量波动与胡风孽火相似度37%!杰克逊大人的力量已经开始渗透!赞美新神!
用户[深渊之眼]:警告!警告!目标清音台规则污染指数上升至17%!‘姿态’规则与‘胡风孽火’出现初步融合迹象!预计规则异变倒计时:缩短!】
王导收回了目光,仿佛刚才只是随意一瞥。他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温润平和,却比寒冰更冷:
“诸君都看到了。尘世污秽,无孔不入。心念稍有不纯,姿态稍有不协,外魔便趁虚而入,噬骨吸髓,徒留空壳。” 他墨玉麈尾轻轻拂过身前,带起一丝微风,吹散了空气中最后一丝残留的恶臭。
“清谈之道,亦是炼心之道。形骸可放,神思不可驰;姿态可枯,真意不可丧。坐如槁木,非为枯寂,乃为宁定;扪虱驱扰,非为不雅,乃为明心。 心若蒙尘,外魔自至,终成枯骨空衣,为世人所笑。” 他这番话,既是总结刚才的惨剧,也再次强调了“姿态”的重要性,将其拔高到“明心见性”、“抵御外魔”的层面。
“谨遵王公教诲!” 所有名士,无论内心如何惊涛骇浪,此刻都齐声应和,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他们更加卖力地维持着那“扪虱”的姿态,甚至有人开始真的在身上抓挠起来,仿佛真有什么东西在咬噬自己。
谢昭跪坐在锦席上,后背的凉意尚未退去。他模仿着周围人的动作,手指拂过鬓角,目光却低垂,掩藏着内心的冰冷分析。
社会学洞见: 这所谓的“姿态规则”,本质上就是门阀士族用来筛选、控制、乃至清除异己的工具!符合他们定义的“放达风流”,就能活;稍有不合“规矩”(无论这规矩多么荒谬),便是万虱噬身的下场!那死去的年轻士子,与其说是死于规则反噬,不如说是死于他不合时宜的“整洁”和紧张,死于他未能融入这个由顶级门阀制定的扭曲游戏规则!这是比刀剑更阴险的阶层壁垒!
物理学计算: 刚才利用铜盘折射言刃的成功,证明了这个规则力场内的物理法则并未完全失效,器物可以干扰规则能量的具现。这是一个宝贵的发现。同时,王导能瞬间冻结并湮灭那些规则化的巨虱,其掌控力远超其他名士,是此地当之无愧的“规则核心”。
心理学抵抗: “周昉”记忆中对跻身清流的渴望和对死亡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冲击着谢昭的意志。那堆空壳深衣的景象更是带来了强烈的心理阴影。谢昭不断在意识深处强化着“我是谢昭,二十五世纪的寒门学者,我的目标是活下去,带华夏走出炼狱”的信念,冰蓝色的精神壁垒在冲击下出现裂痕,但核心依旧稳固。药力的惑神效果在强烈的死亡刺激下反而有所减弱。
清谈在王导的引导下,艰难地重新开始。话题围绕着“大音希声”展开,但气氛早已不复当初。名士们的发言变得谨慎而空洞,更多是复述典籍,少有真正见解,生怕言辞稍有差池或姿态稍有松懈,便引来灭顶之灾。上空游弋的言刃似乎也变得更加“敏感”,稍有情绪波动或逻辑不够圆融,便会引来它们的“关注”。
谢昭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存在感,只在被点到名时,才用最稳妥、最符合“周昉”人设的方式,引用《老子》或《庄子》中的句子附和几句,绝不多言,姿态更是维持得一丝不苟。规则之瞳的超载警报在96%的高位上危险地徘徊,视野依旧模糊,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时刻扫描着头顶言刃的轨迹和王导麈尾的动向。
时间在压抑和恐惧中缓慢流逝。清音台穹顶那弥漫的紫雾中,暗红色的裂痕似乎又悄然蔓延了一丝,空气中那股硫磺焦糊味也浓郁了一分。
突然!
“嗯?”
一直闭目养神般掌控全场的王导,发出一声带着些许讶异的轻咦。他温润平和的目光投向清音台入口处的紫雾。
几乎同时,谢昭的规则之瞳也猛地一跳!视野中,入口处那原本被强行抚平、由紫黑色和暗红色交织的规则力场,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起来!一股截然不同的、带着混乱、暴虐、却又隐含着一丝堂皇正大意味的规则力量,正从外界狠狠撞击而来!这股力量充满了不屈的战意和某种…令人心悸的饥饿感?
轰——!!!
整个清音台再次剧震!比之前胡风孽火冲击时更加猛烈!石壁发出痛苦的呻吟,中央浅池的池水剧烈翻腾,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外围名士的衣摆!
“又…又怎么了?!”
“天罚!一定是天罚!”
名士们刚刚平复些许的神经再次绷紧,惊恐地望向入口翻滚的紫雾。
王导眉头微蹙,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凝重之色。他手中的墨玉麈尾不再轻拂,而是稳稳地顿在空中,尾尖指向入口方向,一股沉凝如山的规则力量蓄势待发。
紫雾剧烈地翻滚、撕扯!
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从浓雾中“撞”了进来!
此人身材高大,却异常枯瘦,穿着一件沾满血污和泥泞、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残破皮甲。他头发散乱,脸上布满污垢,唯有一双眼睛,在深陷的眼窝里燃烧着如同野兽般的、绝望与疯狂交织的凶光!他手中紧握着一柄断裂的环首刀,刀刃上满是崩口和暗褐色的血痂。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显然是断了。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地盯着清音台中央那方浅池,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那眼神…是饿狼看到了血肉!
“饿…好饿…肉…给我肉…” 沙哑干裂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带着一种非人的贪婪和执念。
规则之瞳视野瞬间炸裂!
谢昭“看”到,这个闯入者身上缠绕的规则力量混乱而狂暴,充满了血腥、饥饿和杀戮的气息!这股力量的核心,赫然是某种极度扭曲的、代表着“守护”与“吞噬”的矛盾意志!它像一团污浊的、不断蠕动的黑红色泥沼,与笼罩清音台的紫黑色规则力场和暗红色胡风孽火污染激烈地碰撞着,发出滋滋的、令人牙酸的侵蚀声!
而在谢昭的意识深处,一个冰冷的名词伴随着强烈的画面感骤然浮现——祖豫州!谯城!人相食!
第五卷的战场,那被羯胡围困、粮尽水绝、规则扭曲到守军生啖尸骸的孤城地狱,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其规则投影…竟然提前渗透、撞击到了建康清谈台的规则壁垒!
饥饿的战士,拖着断臂,循着本能对“食物”的渴望,跨越了规则时空的界限,一头撞入了这风雅与死亡并存的清谈死地!
新的混乱与杀机,如同滴入滚油的冷水,瞬间在刚刚经历过虿盆之灾的清音台,猛烈爆发开来!那断臂战士的目光,已经死死锁定了离他最近、衣着光鲜、看起来最为“可口”的猎物——正努力维持着“扪虱”姿态、吓得面无人色的袁放!
袁放对上那双只剩下纯粹饥饿与疯狂的眸子,裤裆瞬间一片湿热。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咯咯作响。那堆空壳深衣的景象,再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这一次,轮到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