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 血色收获(2/2)

碉堡的火力停了。

短暂的死寂。

然后,林锋的声音通过铁皮喇叭响彻战场:“全体进攻!拿下据点!”

没有佯攻了,没有按部就班了。所有人都疯了似的冲向据点。炮火开始延伸,压制据点后方的仓库区。步兵冲过铁丝网,冲过壕沟,和从工事里爬出来的守军展开白刃战。

爆破分队趁机突入,把炸药包塞进剩下两个碉堡的射击孔。

轰!轰!

又是两声巨响。碉堡变成了废墟。

战斗在五点二十五分结束。

据点被攻克。守军一个加强连,除二十多人投降外,其余全部被歼。缴获轻重机枪八挺,步兵炮两门,步枪弹药无数。

但代价是惨重的。

步兵营牺牲二十三人,重伤三十七人。“雪狼”牺牲七人,重伤十一人——其中包括王小虎。

临时救护所设在据点外的一片空地上。担架排成长队,卫生员来回奔跑,止血粉的味道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沈寒梅蹲在王小虎身边,双手飞快地操作。这个年轻战士浑身是血,左腿血肉模糊,胸口还有弹片伤。但他还活着,微弱地呼吸着。

“需要手术。”沈寒梅抬起头,脸上沾着血,“弹片卡在肺里,不取出来活不过今晚。”

“能做吗?”林锋问。

“能做,但这里条件太差,感染风险很大。”

“做。”林锋只说了一个字。

沈寒梅点点头,立刻让人准备。简易手术台是用门板搭的,消毒用的是煮沸的盐水,麻醉只有少量的吗啡。

手术进行了两个小时。

林锋一直站在旁边。他看着沈寒梅的手——那双手很稳,稳得不像在战场上,倒像在医学院的实验室里。刀片划开皮肉,钳子夹出弹片,针线缝合伤口……每一步都精确、冷静。

但他也看到了,当钳子夹出那片沾着肺组织碎片的弹片时,沈寒梅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只是一下,很快又稳住了。

手术结束,天已经大亮。

王小虎被抬到担架上,脸色苍白如纸,但呼吸平稳了。

“命保住了。”沈寒梅摘下手套——手套是缴获的美式橡胶手套,上面全是血,“但左腿……膝盖碎了,就算愈合,也瘸了。”

林锋沉默地看着担架上的年轻战士。十七岁,本该在学堂里读书的年纪,现在却要拖着一条瘸腿过完余生。

“团长……”王小虎虚弱地睁开眼,“碉堡……炸了吗?”

“炸了。”林锋蹲下身,“你炸的。”

王小虎咧嘴笑了,很苍白,但很真实:“那……那就好……我没白……”

他昏睡过去。

林锋站起身,走到一边。老郑和老崔走过来,两人脸上都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沉重。

“牺牲太大了。”老崔说,“特别是那些新兵……才训练了几个月。”

“但据点拿下来了。”老郑说,“咱们的协同战术……成功了。”

“成功了吗?”林锋看向那片废墟。

三个碉堡变成了三堆瓦砾,铁丝网被撕开,壕沟被填平。是的,战术上成功了——步、炮、特协同,精确打击,快速突进,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除了那个藏起来的步兵炮。

除了那个十七岁的孩子冲出去的瞬间。

除了那些再也站不起来的战士。

“成功了。”他最终说,“但也付出了代价。”

他走向临时指挥所。桌上摊着作战地图,上面用红蓝铅笔标注着各种符号。他拿起笔,在七号目标位置画了个叉,然后在旁边写下一行小字:

“十月十日,攻克。战术成功,但暴露问题:1.侦察未能发现隐藏火炮;2.新兵战场纪律需加强;3.救护力量不足,需配置前线手术组。”

写完,他合上笔记本。

外面,战士们开始清理战场。缴获的武器堆成小山,俘虏被押走,烈士的遗体被小心地收敛。

阳光洒下来,照在血迹斑斑的土地上,也照在那些年轻或不再年轻的脸上。

林锋走出指挥所,看着这一切。

血色收获。

战争就是这样。你付出了血,收获了胜利,也收获了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但战争还在继续。

他抬起头,望向更远处。沈阳的城墙在晨光中沉默矗立,像一头更大的巨兽,等待着更多的血与火。

“团长。”水生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本子,“这是前沿观察的记录。炮击效果统计:命中率百分之七十八,误差在可接受范围。”

林锋接过本子,翻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每一发炮弹的落点、偏差、修正、效果……严谨得像实验室报告。

“写进教材。”他说,“这些数据,这些经验,这些用血换来的教训,都要写进教材。”

“是。”

“还有。”林锋看向远处正在被抬走的王小虎,“把他的事迹也写进去。不是作为英雄故事,是作为案例——一个战士的勇敢如何改变战局,也付出怎样的代价。”

水生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晨风吹过,带着硝烟和血腥味,也带着秋日清晨的凉意。

林锋站在那里,许久。

然后他转身,走向还在忙碌的战士们。

仗还要打。

经验还要总结。

教材还要写。

而血,可能还要流。

这就是战争。

血色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