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对影成三人(1/2)

这时他才猛然想起,王岩石好像还说过个 “绝妙处方”,把锈钉子泡在盐水里,味道会更好。他赶紧找了点盐,在碗里调了半碗盐水,把几颗锈得最厉害的钉子泡了进去。望着泡在盐水里慢慢析出锈色的钉子,黄白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便迫不及待地宣布 “宴席” 开始。

一瓶浑浊的小烧,一盘盐水泡的锈铁钉,一只豁了口的粗陶碗,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人。在这被大山紧紧包裹的山沟沟里,在这窗户破了、门板歪了、碎瓦漏风的小石屋子里,十三队的最后一场饯行酒,就这样孤寂地开场了。

平时寡言少语的黄白,此刻对着空屋子滔滔不绝,一会儿说自己刚下乡时的糗事,一会儿又哼起荒腔走板的样板戏,唱到 “穿林海跨雪原” 时,还学着王岩石的样子比划了两下。

每嘬一口盐水泡过的锈钉子,那咸腥混合着铁锈的滋味,竟让他觉得比山珍海味还鲜。他忽然想起王岩石说过的话,说万物皆可下酒:生了锈的锯条、铁合页、铁棍,甚至盐水泡过的鹅卵石,都能当下酒菜,而其中口感最好的,就是这锈钉子——长短合适,方便吮吸,锈得越厉害,味道越 “精到”。

唱够了,说累了,最后一点声音消失在寂静的夜里。强烈的孤独感像冰冷的潮水般猛地涌上来,将他彻底淹没。静悄悄的屋子里,只有煤油灯的光、玻璃瓶的反光、墙上旧奖状镜面的折射光,映出黄白三个斜斜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对影成三人。”古人诚不我欺。只有尝过极度孤寂的人,才能体会到这种朴素却又心酸的光影折射。黄白端着空酒碗,望着墙上的影子,心里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从今往后,这深山沟里,就只剩他一个下乡知青了。再没有同伴跟他一起下地、一起吃饭、一起喝酒,再没有人为他操持饯行酒,也再没有人需要他送行了。

他又倒了碗盐水,就着一颗锈钉子喝了一口,这次,酒的滋味竟变得极苦极苦,苦得他眼眶都红了,却没掉一滴眼泪。

放下酒杯,黄白的指尖还沾着粗陶酒瓶上的土渣,他默默地望着墙上那孤零零的身影 —— 油灯的光忽明忽暗,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被风吹得歪歪扭扭的枯木。

心头的酸涩顺着喉咙往下沉,堵得他发慌。旁的知青要么早回城找了体面工作,要么在当地娶了媳妇扎了根,路越走越宽,唯独他黄白,路像是被岭南的红土慢慢埋了,窄得只剩下这四面透风的小石屋。

风从墙缝里钻进来,带着山间的潮气,吹得他后颈一阵发凉,他下意识裹了裹身上洗得发灰的单衣,那衣服的肘部早磨出了毛边,针脚还是当年吴梦娜帮他缝的。

思绪像院子里打转的枯叶,乱糟糟没个准头。他再次端起那粗陶酒瓶,瓶口朝下使劲控了又控,瓶底只剩薄薄一层残酒,顺着瓶口慢悠悠往下滴,“嗒、嗒”两声砸在缺了个口的老碗里,溅起细小的酒花。黄白捏着碗沿,指腹蹭过碗边的瓷釉,那是常年用着磨出来的光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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