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救命的火柴(1/2)
刘忠华斜倚在门框上,默默地叼着劣质卷烟,没有火,只能叼着。烟是刚才从卡车司机老张那里要来的。老张也站在车头旁抽烟,脸上带着一种跑长途者见惯生死的麻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他吐出一个烟圈,看着院子里哭哭啼啼、包扎伤口的知青,用一种讲 “新鲜事”的语气对刘忠华说:
“嘿,老刘,你是没看见路上那景儿!咱开着车,大灯那么一照,嗬!雪地里影影绰绰几个人影,跟鬼似的晃悠。看见车灯,那家伙,跟见了亲娘老子似的!可还没等开到跟前儿呢,扑通扑通,好几个直接就瘫雪窝子里,趴那儿不动弹了!扯着嗓子喊:‘起来上车!’ 嗬,你猜怎么着?喊破喉咙也没用,一个个跟面条似的,软得扶都扶不起来!最后没法子,全是我们几个下去,跟抬死狗……哦不,跟抬麻袋似的,硬把他们一个个给扛上车的!你说逗不逗?走不动道儿了看见车不是跑过来,是直接趴窝了!哈哈……”
这笑声在刘忠华听来,却像冰锥一样刺耳。他脸上的肌肉瞬间就绷紧了,叼着烟的嘴角向下狠狠一撇,猛地转过头,两道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子,直直地戳在老张那张犹带笑意的脸上。那目光里蕴含的愤怒、鄙夷甚至是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让老张的笑声就像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旁人不懂,但他懂。他太懂了。那种在风雪和死亡边缘挣扎了不知多久,耗尽了最后一口力气,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到了彻底崩溃的临界点,突然看见生的希望——那刺破黑暗的车灯,那象征着温暖的引擎轰鸣 ——时,是怎样的感受。那不是“趴窝”,那是生命最后能量的耗尽,是意志瞬间松懈后身体再也无法支撑的坍塌,是与死神擦肩而过后极致的虚脱。那不是软弱,而是经历了远超常人想象的极限煎熬后,最真实的、无法抗拒的生理反应。旁人不懂那濒死的绝望,只把这当成笑话,但刘忠华懂。
老张被刘忠华刀子般的眼神刺得一个激灵,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化作一片尴尬和慌乱。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是多么冷酷无情。他手忙脚乱地在自己油腻的工装口袋里摸索着,掏出一个瘪瘪的火柴盒,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不听使唤。他笨拙地抽出一根火柴,在盒侧磷面上用力一划,“嗤啦”一声,一朵小小的橘黄色火苗跳跃起来。他赶紧弓着腰,双手拢着火苗,诚惶诚恐地凑到刘忠华面前,赔着小心,要给这位面色铁青、一言不发的男人点烟。那殷勤的动作,与刚才的嬉笑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寒风还没完全散干净,雪地里的反光晃得人眼睛发花,这时又一群人影跌跌撞撞地往这边挪,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勾了过去。走在最前头的是大队长施文彬,他没跟其他人一起坐卡车回来,而是带着十几个还有力气的小伙子,踩着卡车压出来的车辙印,一步一步硬生生走回村的。
半道上,有骑着马出来找人的社员撞见他们,见施文彬脚步发沉,每走一步都要晃一下,急得赶紧翻身下马,非要把马让给他。可施文彬梗着脖子摆手,嗓门哑得像磨过砂纸:“不用!我自己能走!”他那股子倔劲儿上来,谁劝都没用,硬是挺着往前走。身后那些小伙子也都是血性人,见队长不肯骑马,一个个也都攥着冻得发僵的拳头跟上,没人喊累,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化了又冻的雪地上,朝着村子的方向挪。等终于看到熟悉的院墙时,每个人头上都冒着白气,那是汗气裹着寒气凝出来的,脸上满是疲惫,可眼里却透着股“总算活下来”的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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