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圣战序幕第一滴血染雪原（1/2）

霜月二十二日，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

翡翠河谷，北境南部最重要的天然屏障之一。这条全长六十余里的峡谷夹在两座绵延山脉之间，谷底最宽处不过三百步，最窄的地方仅容五骑并行。谷中有一条名为“翡翠河”的湍急溪流，冬季水势稍缓，但河岸两侧仍是湿滑的卵石滩涂。

按照常理，大军行军应避开这种地形——太容易被伏击了。

但教廷选择了这里。

不是愚蠢，而是绝对的自信。

谷口南端三里的缓坡上，圣战军东路军大营灯火通明。超过五万人的部队在此扎营，营帐如同白色蘑菇般铺满了整片山坡。营地中央，一顶比其他帐篷大出三倍的金顶营帐内，宗教裁判所所长“沉默者”加尔文正闭目盘坐。

这位圣域强者没有穿象征权力的枢机主教袍，反而是一身纯黑苦修士服，连面容都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中。他手中握着一串白骨念珠，每拨动一颗，念珠表面就浮现出一张痛苦扭曲的人脸虚影，发出无声的哀嚎。

“大人。”

营帐外传来恭敬的禀报声。加尔文没有睁眼，只是手指微顿。

帐帘掀开，一名身穿银白锁子甲、肩披猩红披风的骑士走进来，单膝跪地。他是圣殿骑士团第三大队长“血刃”莱恩，传奇中阶圣骑士，东路军先锋指挥官。

“河谷内的侦查队……又失联了三支。”莱恩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从昨天傍晚到现在，我们派进河谷的二十一支侦查队，只回来了四支。回来的也都损失惨重，带不回有用情报。”

加尔文缓缓睁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瞳孔完全是纯白色，没有眼黑，也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就像两颗打磨光滑的骨珠。

“损失。”他的声音嘶哑干涩，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

“阵亡至少一百五十名正式骑士，包括三名天空骑士小队长。”莱恩咬牙，“敌人神出鬼没，专挑落单的小队下手。战斗痕迹显示，对方人数不多，但个个都是精锐，而且……他们好像能看穿我们的隐形神术。”

“天眼。”加尔文吐出两个字。

莱恩一愣:“大人是说……”

“龙焰领主身边那个黑发独眼的护卫。”加尔文缓缓站起，黑色长袍无风自动，“裁判所的情报显示，他额上的伤疤疑似某种‘真实之眼’类的能力。能看破虚妄，洞察隐形。”

他走到营帐中央的沙盘前，枯瘦的手指指向翡翠河谷中段一处狭窄区域:“这里，地形最险要，适合埋伏。如果我是他，会把主力放在这里。”

“那我们……”

“圣棺准备好了吗？”加尔文打断他。

“已经运抵谷口，正在组装调试。”莱恩回答，“但主持仪式的三位神官说，需要至少两个时辰完成最后的祷文吟唱和圣力灌注。”

加尔文纯白的眼珠转向营帐外，望向北方漆黑的峡谷:

“那就等。”

“可是大人，如果我们停滞不前，会给北境更多准备时间……”

“莱恩。”加尔文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让传奇圣骑士感到脊背发寒，“你在质疑我的判断？”

“属下不敢！”莱恩单膝跪得更低。

“传令。”加尔文转身，重新盘坐回原地，“全军休整两个时辰。黎明时分，圣棺启动后，你带第一、第二大队正面推进。我会亲自坐镇中军。”

“是！”莱恩起身，倒退着离开营帐。

帐帘落下，营帐内重新陷入死寂。加尔文拨动念珠，第七颗骨珠上浮现的人脸格外清晰——那是个精灵少女的面容，眼中满是绝望。

“真实之眼……有趣。”他纯白的瞳孔中，第一次闪过某种非人的光芒。

“正好，圣棺一号里封存的那件圣器，最擅长的就是……弄瞎眼睛。”

同一时间，翡翠河谷北段，一处天然形成的崖壁洞穴内。

杨戬盘膝坐在洞口，额上那道竖纹在黑暗中泛着微不可察的金光。他闭着眼，但视野却覆盖了整条河谷——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天眼”感知。

在天眼的视界里，河谷中每一个生命都如同火炬般清晰。河谷南端那五万大军汇聚成的庞大能量团，谷中零散分布的几支侦察小队，甚至河底游鱼、林间夜枭的微弱生命波动，全都一览无余。

而在他身后洞穴深处，十名身穿黑色紧身皮甲、面覆暗金面具的士兵正安静休整。他们是“天眼卫队”，龙焰军团中最神秘的精英单位，全部服用培元丹后意外觉醒微弱洞察能力的战士。虽然远不如杨戬的天眼，但也足以看穿普通隐形魔法和幻术。

“大人。”副队长“影牙”——一个原本是猎户出身、觉醒后能在三百步外看清蚊虫翅膀纹理的年轻人——悄无声息地来到杨戬身后，“南边谷口有异常能量波动。”

杨戬没有睁眼:“描述。”

“像是……某种大型魔法装置在充能。”影牙的声音带着不确定，“能量层级很高，而且性质很古怪。不像是攻击性法阵，倒像是……祭祀仪式？”

杨戬眉头微皱。

祭祀仪式？

他回想起三天前作战会议上，阿斯特罗斯提到的“圣棺”——需要献祭大量生命力才能启动的禁忌武器。

“通知所有人，准备转移。”杨戬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那个能量源，我们不动。”

“不动？”影牙一愣，“可是领主大人给我们的任务是猎杀敌军斥候，拖延时间……”

“所以我们要拖延更长时间。”杨戬看向南方，额上竖纹金光流转，“圣棺一旦启动，正面硬拼没有胜算。但启动需要时间，需要献祭——这意味着他们会集中大量兵力保护仪式现场。”

他转身看向十名队员:

“我们换个目标。不杀斥候了，专杀他们的传令兵、补给队、还有……主持仪式必须的神官。”

十双眼睛在面具后同时亮起。

“分散行动，三人一组。影牙你带一、二、三号负责东侧山脊；四、五、六号跟我走西侧；剩下的负责在谷中制造混乱。”杨戬下达指令，“记住，一击即退，绝不多留。如果遇到传奇以上强者，立刻发信号撤离。”

“是！”

十人同时躬身，如同融入阴影般消失在洞穴深处。

杨戬最后看了一眼南方那团越来越亮的能量源，纵身跃出洞穴，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河谷西侧的山林之中。

天眼全开。

在他的视界里，河谷南端那团能量正在急剧膨胀，就像一个即将爆发的火山。而在能量团外围，十几道相对明亮的“火炬”正在移动——那是拥有天空骑士以上实力的军官，他们显然在布置防御圈。

更远处，三队身穿白袍、手持圣典的人影正从大营方向走向能量源。他们的生命波动比普通士兵强大得多，而且体内能量性质更加纯粹……

神官。

主持圣棺仪式的神官。

杨戬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他悄无声息地潜伏到一处山脊断崖上，从这里可以俯瞰下方谷口缓坡的全貌。天眼穿透夜幕和淡淡的晨雾，锁定那三名正在走向能量源的神官。

距离:八百步。

风向:东南，微风。

障碍:无。

杨戬缓缓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凝聚起一点微不可察的金光。那不是斗气，也不是魔法，而是八九玄功初成后凝练出的“先天真元”——虽然量少得可怜，但质极高。

瞄准。

锁定。

就在三名神官即将踏入能量源外围警戒圈时——

嗤！

一道细如发丝的金色光线，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一闪而逝。

没有任何声响，没有任何能量波动。最左侧那名神官身体猛地一僵，额头正中多了一个细小的红点。他茫然地眨了眨眼，伸手想摸额头，身体却软软倒下。

旁边的两名神官还没反应过来，第二、第三道金光已接踵而至。

噗通。噗通。

三具尸体几乎同时倒地，手中的圣典滚落在泥土中。

“敌袭——！！！”

警戒圈内瞬间炸开锅。十几名圣骑士拔出武器，神术护盾的光芒接连亮起，将能量源周围照得如同白昼。但袭击者早已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八百步外，杨戬收回手指，脸色微微发白。

三记“诛邪指”耗掉了他三成真元，但值得。

他刚想撤离，天眼忽然警兆大作——

下方能量源中心，那团庞大的能量……开始剧烈波动了！

翡翠河谷南端，圣棺一号启动现场。

那是一个直径三十丈的圆形法阵，用银粉混合圣水绘制在平整过的地面上。法阵中央，摆放着一具三丈长、一丈宽的纯白石棺。石棺表面刻满密密麻麻的圣文，此刻正从内向外透出乳白色的光芒。

原本应该有三位神官站在法阵三个节点吟唱祷文，但现在，三具尸体横在法阵边缘，额头的血洞还在汩汩冒血。

主持仪式的圣骑士莱恩脸色铁青。

“大人，仪式被打断了……”一名神官颤声道，“献祭祷文还差最后三段，圣力灌注也只完成了七成。如果强行启动，圣棺可能会失控，或者……唤醒的不是我们想要的东西。”

莱恩死死盯着石棺。

他想起临行前加尔文的嘱咐:“圣棺一号里封存的是‘盲眼圣者’的右臂骨，配合专门打造的‘破妄之眼’圣器，能释放大范围‘致盲领域’。但切记，仪式必须完整，否则圣者残魂可能反噬……”

可现在，仪式被打断了。

“大人，我们怎么办？”副官焦急地问，“如果现在停止，至少需要六个时辰重新准备。但加尔文大人命令黎明时分必须推进……”

莱恩咬牙，看向法阵中央越来越亮的石棺。

圣棺已经处于半激活状态，停不下来了。要么完成仪式，要么……赌一把。

“继续！”他厉声道，“用备用方案！让那三十个囚犯过来！”

很快，三十名身穿破烂囚服、脚戴镣铐的人被押到法阵边缘。他们中有兽人俘虏、有精灵囚犯、甚至还有几个被判定为“异端”的人类。每个人眼中都满是恐惧。

“以光明之主的名义，献上这些异端的生命，完成神圣的仪式！”莱恩高举长剑，“开始！”

负责仪式的神官们面面相觑，但不敢违抗命令。他们开始吟唱替代祷文，用囚犯的生命力强行补全缺失的圣力。

惨叫声响彻山谷。

三十个囚犯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生命力被抽离，化作血色光流注入石棺。石棺的光芒从乳白转为暗红，表面的圣文开始扭曲变形，仿佛活过来般蠕动。

“不对劲……”一个老神官惊恐地后退，“圣文在扭曲！这不是正常的……”

话音未落，石棺的棺盖轰然炸开！

不是被推开，是被某种力量从内部炸成碎片。暗红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将黎明前的天空染成血色。光芒中，一条苍白、干枯、但布满金色圣文的手臂缓缓从石棺中升起。

那手臂的掌心，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眼球。

不是生物的眼球，而是某种晶体雕琢而成的人造物。眼球表面布满细密的金色纹路，此刻正缓缓转动，扫视四周。

然后，它“看”向了莱恩。

嗡——

无形的波纹扩散开来。

莱恩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恢复——但视野中的色彩全部消失了，整个世界变成黑白两色。而且，他看到的所有东西都笼罩着一层诡异的虚影，仿佛有无数重叠的画面同时存在。

“成、成功了？”他喃喃道。

但下一秒，他身后的神官们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

“神啊……救我！”

“是反噬！圣者残魂反噬了！”

莱恩猛地转身，只见那些主持仪式的神官们正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他们的指缝间渗出黑血，显然眼球已经爆了。不仅是神官，法阵周围五十丈内的所有士兵——包括莱恩自己带来的亲卫——全都捂着眼睛惨叫倒地。

只有莱恩因为传奇级别的实力和身上的圣光护盾，勉强保住了视力，但也只剩下黑白视野和重影。

“不……不是致盲领域……”莱恩声音发颤，“这是……‘真实视野剥夺’……”

他明白了。

仪式不完整，导致圣棺唤醒的不是预设的“致盲领域”，而是盲眼圣者残魂的本能攻击——剥夺一切“真实视野”，让受害者看到无数重叠的虚假影像，最终精神崩溃，或者……被混乱的视野逼疯。

而这个效果的范围……

莱恩抬头，只见以石棺为中心，一道暗红色的光环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四周扩散。光环所过之处，树木、岩石、甚至空气都开始扭曲，呈现出诡异的多重视觉叠加。

光环正朝着河谷深处蔓延！

“撤退！全军撤退！”莱恩嘶声大吼。

但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