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疟疾与奎宁(2/2)
第二战线:苦涩的生命线。与此同时,一场全球范围的采购行动悄然展开。科斯塔集团的商业网络展现了其巨大价值。南美洲的金鸡纳树皮被大量订购,通过快速帆船和蒸汽轮船舱底,源源不断运抵热那亚和米兰的科斯塔制药厂。生产线全速运转,提纯、结晶、压片、分装……标准化生产的硫酸奎宁片剂和粉末,被视作与子弹和粮食同等重要的战略物资。
在摩加迪沙港口,卸下的木箱上往往标注着“军需品”或“精密仪器”,里面却是成排的奎宁药瓶。亚历山德罗签署了强制性命令:所有派驻殖民地的军人、官员、移民,必须接受每日定量奎宁预防。军医和殖民点医生负责监督登记,拒服者将面临严厉处罚,直至遣返。清晨的殖民据点,排队领取并吞服那苦涩药片成为每日必修课。起初怨声载道,但当人们亲眼目睹严格执行预防者大多安然无恙,而心存侥幸者往往迅速被病魔击倒后,抱怨逐渐变成了沉默的遵从。奎宁,这白色的苦药,成了在死亡阴影下维系生存的最重要防线。
第三战线:环境的改造。一批批受过基础卫生培训的官员和军医,带着首相的权威指令,奔赴各个殖民地。他们的任务简单而艰巨:改造环境,消灭温床。
在肯尼亚的移民村,男女老少被组织起来,填平住地周围的每一个臭水坑,清理淤塞的沟渠,并向较大的水塘喷洒价格不菲的煤油,以窒息蚊虫幼虫。尽管酷热难耐,安装纱窗、纱门和使用蚊帐被列为强制性规定。
在索马里兰的哨所,选址被重新评估,远离明显的沼泽地带。新建营房必须地基抬高,改善通风。简陋但规范的公共厕所和垃圾集中焚烧点被强制设立,试图改变随地便溺的陋习,尽管过程阻力重重。殖民当局甚至尝试焚烧特定植物驱蚊,各种土法齐上阵,核心目标只有一个:减少蚊虫滋生,切断那看不见的传播链。
前线的坚守。在索马里腹地的一个小型哨所,年轻的军医中尉卢卡·罗西,刚刚为一名陷入谵妄、浑身滚烫的士兵注射了双倍剂量的奎宁注射液。哨所条件简陋,没有显微镜确认疟原虫类型,他只能凭经验搏斗。窗外,士兵们正在士官的呵斥下,挖掘着排水沟,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疲惫和对无形敌人的恐惧。
“中尉…我们…能活着回去吗?”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士兵虚弱地问,眼神涣散。
卢卡擦去额头的汗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坚持下去,按时吃药,保持干净,我们就能赢。罗马没有放弃我们,首相送来了最有效的药。”他的话是鼓励,也是自我催眠。他知道奎宁不是万能的,尤其是面对凶险的恶性疟。但正是这套强制性的、覆盖预防、治疗和环境干预的综合措施,在一点点地扭转着几乎必死的局面。
数月后,初步的统计数据显示出了一丝曙光。在严格执行新规的殖民点和军营,疟疾的发病率和死亡率出现了明显且持续的下降。虽然疫情远未根除,悲剧仍在发生,但那根令人绝望的死亡曲线,终于被顽强地遏制住了。
消息反馈回国内,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民众对海外殖民的恐惧,新的移民招募工作得以继续。军队的非战斗减员得到控制,战斗力得以维持。
亚历山德罗借此势头,进一步在国内推动公共卫生改革:资助城市卫生实验室,推广消毒技术,并在学校引入基础卫生教育。科斯塔制药厂也扩大了奎宁和其他基础药物的生产规模。
在这场与无形杀手的生存之战中,亚历山德罗再次展现了他基于现代科学思维的务实作风。他明白,帝国的基石,不仅建立在枪炮和条约上,更依赖于科学、严密的组织和有效的管理。奎宁的苦涩、排水沟的汗水、实验室的微光,共同构成了意大利殖民帝国在非洲残酷环境中艰难立足的另一根支柱,这根支柱由无数生命的代价和科学的曙光共同铸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