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赵孟深（2/2）

这位如今位高权重的军区司令，有着与其职务相称的敏锐洞察力，更能理解某种源于责任与愧疚的复杂心结。他注意到，在其他人都沉浸在“团圆”的温情与补偿的欢欣时，林天强的眼神深处，始终有一层挥之不去的沉静，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那不是怨恨，更像是一种隔岸观火的冷静，一种因背负了更多记忆而无法彻底放松的沉重。

一次家庭聚餐后的傍晚，其他人在客厅里闲聊，赵孟深找了个借口，将林天强引到了庭院侧面的暖廊下。这里相对安静，能看见院内那株老梅遒劲的枝干，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饭菜香气与寒梅冷香。

赵孟深没有立刻说话，他背着手，望着灰蓝色的天空，侧脸线条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刚硬，却也透着一丝疲惫。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剥去所有身份外壳后的直白与沉重：

“天强，我知道，你跟天盛、天岚不一样。”

林天强站在他身侧半步之后，闻言并未惊讶，只是沉默着，等待下文。

“他们太小，建国走的时候，他们还不怎么记事。”赵孟深转过身，目光如实质般落在林天强脸上，那里面没有司令的威严，只有属于一个兄长的、深不见底的痛楚：“但你不一样。你记得他，记得他那些年是怎么过的，记得他心里头的苦。”

林天强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依旧没有接话。父亲林建国那些沉默的、望向北方的眼神，那些在特定日子难以抑制的悲伤，如同烙印刻在他成长的记忆里，从未褪色。

赵孟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鼓足勇气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他的声音更低，也更沙哑了：“我比你爸大一岁，小时候，是一起在院里摸爬滚打长大的。他性子更跳脱，也更有主意，我则闷一点。”

“后来，形势变了，家里出了些事，需要有人做出选择，也需要有人去承担一些不那么‘风光’但必须有人去的地方。”赵孟深的目光飘向远方，仿佛穿透了时空：“去西南边陲，那个当时条件最苦、也最危险的地方，但无论怎么算，都不该是年龄最小的他去。”

他停顿了很久，暖廊里静得能听到寒风吹过檐角的呜咽。

“但母亲下了决定，让他去，谁劝都没有用。”赵孟深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走之前，什么都没多说，只拍了拍我的肩膀，告诉我别把这事放在心上，这件事不怪我们，林氏男儿去守卫边疆，天经地义。’”

“他说得轻松。”赵孟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可我们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这一去，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就算回来，前程、名声、未来……很多东西也都不一样了。但他还是去了，这其实是替我去的。”

林天强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隐约知道父亲早年离家去了远方，却从未知晓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内情和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