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回西港（1/2）

“他去之后，我们并未断了书信。直到后来大哥在西北因病去世后，我们把这个消息寄给他了，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向家里寄过信，从此断联，再也没有消息。”

赵孟深的目光变得遥远而痛苦，仿佛又看到了西南边陲的崇山峻岭和硝烟烽火。

“正因为如此，我在军校毕业后，放弃了留校和去其他重点部队的机会，主动申请，去了西南边疆。”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军人特有的烙印：“一是想找到他，哪怕只是知道他在哪儿，过得好不好。二是…替自己赎罪。总觉得，我该去他待过的地方，吃他吃过的苦，走他走过的路，好像这样，心里能好受点。”

暖廊里静得只剩下风声，和赵孟深压抑的呼吸声。

“我在那边，一待就是十年。从排长干起，丛林、山地、边境线……最苦最险的地方都去过，和越楠人真刀真枪地干过不少次仗。”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打仗的时候，不要命地往前冲，负过伤，也立过功。别人说我是为了军功，为了前程，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在拼命，是想用这种方式，去填补心里那个巨大的窟窿，去偿还那份我永远也还不清的债。”

他顿了顿，脸上掠过一丝苦涩：“我踏遍了当年他可能待过的驻地、边防点，访问过很多老战友、老同志。可建国，他像是彻底消失在了那片山水里。有人说他后来表现突出，提了干；也有人说他性子耿直，得罪了人，受了委屈；还有人说他自己申请调去了更偏远、更不为人知的地方……线索断断续续，最后都石沉大海。我只知道他后来主动申请退伍了，再之后就真的音讯全无。”

赵孟深的拳头无意识地攥紧了，指节发白：“我就像个没头苍蝇，在那片他替我承受了一切的地方，疯狂地寻找，又绝望地发现，我可能永远也找不到他了。那种感觉，比挨枪子还难受。我知道，他不想被我们找到，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我们，惩罚这个家，惩罚我这个不称职的兄长。”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迅速转过头，看向庭院里那株沉默的老梅，用力眨了眨眼，将某些汹涌的情绪强压下去。

“后来，因为工作需要，我被调回京城。官越做越大，肩上的星越来越多，可心里那个洞，却从来没填上过。我动用了很多关系，通过很多渠道，私下里一直没放弃打听。可建国他，太决绝了，他把自己的过往抹得太干净，或者，是那个时代和命运，有意将他藏了起来。”

赵孟深重新看向林天强，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深沉的歉意：“直到最近，江老给了我们线索，我和天凤一起去了趟西港，才终于找到了你们。当确切消息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枯坐了一整天。知道他还留下了你们，知道你们兄妹都好好的，我我恨不得给老天爷磕头。可同时，知道他已经不在了，知道他是带着怎样的心情离开的，我这心，又像是被钝刀子重新割了一遍。”

他向前一步，离林天强更近了些，那高大的身躯此刻竟显得有些佝偻：“天强，我说这些，不是要你同情，也不是为自己开脱。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心里放不下的那份你父亲的痛苦和悲伤，我们都懂，甚至，我们承受的愧疚和悔恨，一点也不比你感受的少。我们不是高高在上地施舍亲情，我们是蹲在地上，想把碎了的东西，一片片捡起来，哪怕只能拼回一点点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