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司空孤岛（1/2）

赤岳的神念呼唤，如同投入亘古死寂深潭的一粒石子，在钟山顶部这片被凝固时光笼罩的平台上传开，激起的涟漪却微乎其微。那盘踞平台中央、人面蛇身、赤红如火的庞大存在——烛龙，依旧紧闭双目，沉浸在它那以纪元为单位计算的悠长沉睡之中，甚至连那引动周遭时光流速的呼吸韵律，都未曾有丝毫改变。

时间在这里仿佛被拉伸到了极致，又仿佛被压缩成了一个点。赤岳维持着躬身行礼的姿态，感觉自身的思维都因这极致的静谧与缓慢而变得粘稠、迟滞。他高举的蜃龙珠散发着七彩流光，胸前的神农鼎碎片温润依旧，识海中的轮回本源静静悬浮，但他与眼前这尊时光之主之间，似乎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名为“永恒”的鸿沟。

希望，如同风中的残烛，摇曳不定。

就在赤岳的心渐渐沉入谷底，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感知是否已被这时光力场扭曲时，异变，以一种超越他理解的方式发生了。

并非声音，也非光影。

是一种“感觉”。

仿佛整个钟山，不，是这一方被烛龙力量笼罩的时空本身，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赤岳“看”到，烛龙那巨大无比、如同两轮即将沉沦的血色残阳般的眼皮，极其极其缓慢地……抬起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没有璀璨的神光爆发，没有席卷天地的威压降临。

只有一道目光。

一道仿佛蕴含了古往今来所有岁月沉淀、冰冷、澹漠、却又洞彻一切本质的目光，自那眼缝中流淌而出，落在了赤岳的身上。

在那目光的注视下，赤岳感觉自己从肉身到灵魂，从存在的起点到可能的终结，一切的一切都变得透明，毫无秘密可言。他穿越时空的经历，他背负的轮回本源，他怀揣的神农鼎碎片，他干预历史的因果……所有信息，都在这一瞥之下，一览无余。

时间仿佛静止了，又仿佛加速流逝了千万年。

一道宏大、古老、不带丝毫情绪，却直接响彻在赤岳意识最深处的声音，缓缓响起，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时光的重量：

“地皇之血……神农鼎息……轮回权柄的烙印……还有一个来自崩坏未来的……迷途之魂。”

“汝之身上，纠缠着错乱的因果之线……其中一条，尤为刺目，连接着一段本不该被扰动的过去。”

“汝所求，乃是回归那注定倾覆的‘现在’？”

赤岳心中巨震，在这位古老存在面前，他的一切无所遁形。他强忍着那仿佛被剥开一切伪装的不适感，以神念恭敬回应：“正是！晚辈误入时空裂隙，身负关乎众生存亡之使命，不得不归！恳请陛下施以援手，拨乱反正！”

“拨乱反正？”烛龙的声音带着一丝仿佛亘古不变的沉寂，“时间，并非一条可以随意涂抹改写的直线。每一次扰动，都会产生新的支流，新的‘可能’。汝所救之人，其命运轨迹已因汝而偏转，虽微，却实。强行将其‘修正’回原貌，需付出的代价，远超汝之想象，亦可能引发更大的混沌。”

赤岳的心沉了下去：“难道……就无法解解了吗？”

“并非无解。”烛龙的声音依旧平缓，“然，非是强行抹除，而是……引导与平衡。需让那偏转的因果，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内自行消解，或融入新的、更大的‘必然’之中。”

它那微微睁开的眼缝中，目光似乎穿透了赤岳，望向他身后那虚无之处：“汝既身负轮回本源，当知‘观测’与‘定义’之力。吾可送汝前往一处……‘时空孤岛’。”

“时空孤岛？”赤岳疑惑。

“那是时间长河中，因各种原因脱离主河道，陷入停滞或循环的碎片。是历史的‘死结’，亦是因果的‘试验场’。”烛龙解释道，“汝将进入其中一处孤岛。在那里，汝需凭自身之力，洞察其停滞之因，寻找到那最关键、足以引动其重新汇入时间长河的‘因果节点’，并……做出选择。”

“若成功，孤岛消散，其积累的时空之力或可助汝稳固自身坐标，打开回归之路。同时，汝对因果的理解与掌控亦将提升，或能更好地处理汝自身扰乱的因果。”

“若失败……汝将随同那孤岛，一同陷入永恒的停滞，或是在其崩溃时，被混乱的时空乱流彻底撕碎。”

风险与机遇并存。这无疑是烛龙给予的一场试炼，也是唯一的机会。

赤岳没有任何犹豫。他深知，若不解决自身因果紊乱的问题，即便强行回归，也可能在关键时刻引发不可预料的灾难。“晚辈愿往！请陛下施法！”

“善。”

烛龙不再多言，它那微微睁开的眼缝中，骤然亮起一点极致的、仿佛浓缩了宇宙生灭的光！那光芒并非射向赤岳，而是照射在他面前的虚空之中！

卡察察——！

虚空如同镜面般碎裂，显露出其后一片光怪陆离、色彩无法形容的混沌景象。一股强大的、带着明确指向性的吸力从中传来，瞬间笼罩住赤岳！

“记住，观察，感受，而后……定义。”

烛龙最后的声音在赤岳意识中回荡，随即，他整个人便被那股力量猛地拉入了那片破碎的虚空之后！

强烈的眩晕与失重感再次袭来，但这一次，持续时间极短。

砰！

他再次感受到了脚踏实地的触感，同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与焦煳味混杂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晃了晃有些发晕的头，迅速打量四周。

他正站在一条狭窄、布满碎石与断戟的街道上。两侧是燃烧着的、坍塌大半的土木结构房屋，黑色的浓烟滚滚升起，遮蔽了天空，只能看到一片暗红的光。远处传来兵刃交击的铿锵声、士兵的怒吼与垂死的哀嚎，以及建筑物垮塌的轰鸣。

这里……是一处战场！

而且，这景象……为何如此熟悉？

他低头看向自己，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破损的、沾满血污的商朝士卒皮甲，手中还握着一柄卷了口的青铜剑。他的容貌似乎也受到此地规则影响，变得年轻且普通，周身强大的力量被一种无形的规则压制，恢复到了大约相当于筑基期修士的水平，唯有识海中的轮回本源与怀中的神农鼎碎片、蜃龙珠依旧存在，只是气息也内敛到了极致。

“这是……哪里？哪个时代？”赤岳心中惊疑不定。他尝试感知地脉，却发现此地地气混乱不堪，充满了杀戮与死寂的煞气，难以沟通。

“喂！那个发什么呆！快跟上！西岐的叛军就要冲过来了！”一个满脸血污、穿着同样制式皮甲的老兵从他身边跑过，对着他吼了一声，随即又冲向前方传来喊杀声的街口。

西岐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