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不周山遗（1/2）

星图在姜石年眼前明灭不定，那指向西北方的光迹似乎蕴含着某种古老的召唤，微弱却执着，如同心跳般在他的感知中搏动。西北——正是昔日天柱不周山所在的方向，亦是当年共工怒触、天倾西北的灾劫源头，万古以来，那里都是天地间最大的一道伤疤。

涿鹿战场的血腥与煞气尚未完全散去，但这片西北荒芜之地传来的隐秘呼唤，却更加清晰。姜石年凝视着那幅由星盘碎片投射出的、不断流转变化的古老星图，眉头紧锁，陷入沉思。这星图并非当前混乱天穹的映照，也非预示未来的幻景，其星位排布苍茫古拙，带着开天辟地之初的混沌气息，更像是一把钥匙，或者说，一份指向某个被遗忘宿命的请柬。

“这星图……”身旁的瑶姬凝神细看，眸中闪过惊疑不定之色，“其星辰轨迹、垣宿排布，与女儿所知任何星象皆不相同。晦涩深奥，却又……隐隐符合某种极古的天地至理。它似乎在指引什么？”

地藏菩萨双掌合十，周身佛光柔和，仔细感应着星盘碎片与周遭天地的微妙共鸣，片刻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洞悉因果的沉静：“阿弥陀佛。此星盘碎片，先承女娲娘娘补天功德，后纳那冰冷意志的秩序法则，更兼陛下以自身神力与地脉沟通之力多次催动，已非凡物，渐生灵性。它或已感知到天地本源深处那道最根本的裂痕，故显化此太初星图，示以弥补之径。”

姜石年强撑着重伤之躯，神识却前所未有地清明，与星图的共鸣让他瞬间明悟了许多。他目光扫过身旁疲惫却关切的众人，声音虽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天柱折后，虽蒙女娲娘娘慈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然天地结构终究不复旧观。天倾西北，地不满东南，自此星移斗转偏离常轨，地脉灵机运行紊乱，阴阳四时失序，皆源于此根本之缺。今日魔神虽封，若此本源之缺不得弥补，纵有龟足暂稳，千万年后，天地灵机必将再次逐渐崩坏，再生大变，彼时恐再无回天之力。”

他遥望西北，目光仿佛已穿越无尽山河，落在那片传说中的禁忌之地：“星图所指，必与不周山遗存有关。吾等需亲往一探，寻那弥补之道。”

“陛下不可！”听訞闻言，脸色霎时苍白，急忙上前劝阻，眼中满是忧惧，“您神力耗尽，本源受损甚巨，神魂皆疲，亟需静心调养，万万不可再动用神力！那不周山遗址乃极凶险之地，自共工撞山、天柱崩摧后，空间早已破碎不堪，法则混乱扭曲，寻常仙神踏入，顷刻间便可能被空间裂缝吞噬，或被狂暴的混沌元气撕碎！更有共工败亡后的无尽怨念与不甘盘踞万载，戾气冲天，足以侵蚀心神，毁灭道基！您此刻前往，无异于……”

纯阳子亦是抚剑沉吟，面色凝重：“娘娘所言极是。陛下万金之躯，关乎天地平衡，不容有失。那不周山诡异莫测，凶险异常。不如由吾先行一步，前往探路，摸清虚实，待陛下恢复些许元气，再行定夺……”

姜石年缓缓摇头，打断了纯阳子的话语，声音虽弱，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与不容置疑的决心：“天地本源之缺，非寻常神通可感知，更非寻常力量可弥补。吾承地脉，掌平衡，此乃吾诞生之初便背负的职责，无可推卸。且……”他微微抬起手，指尖轻触那幅虚幻的星图，星图光华流转，与他气息交融，“此图玄奥，唯有借这已通灵的星盘之力方能显化与解读，吾必须亲往，方能知其真意，行其所示。”

他看向众人，眼中虽有疲惫，却更多是坚毅：“吾知前路凶险，然有些路，必由吾行。”

应龙发出一声低沉而威严的长吟，声震四野：“既如此，吾当护驾前行！吾曾随轩辕黄帝陛下征战四方，于洪荒大地上往来穿梭，对不周山旧地方位与周遭险境较为熟悉，或可规避一些风险。”

地藏菩萨亦道：“贫僧需坐镇幽冥，确保那归墟封印无虞，防止魔神残渣异动。陛下此行，凶吉未卜，可携一二得力相助。瑶姬仙子身具神农血脉，精通生机疗愈之道，或可助陛下稳定伤势；纯阳子道友剑术通神，可斩邪祟，护持左右。”

一番计议，最终定下方案。由应龙现出万丈龙躯，承载姜石年、瑶姬前往西北不周山遗址探寻究竟。纯阳子与听訞则暂返人间，一方面稳定因大战而动荡的地脉山川，安抚生灵；另一方面调度人手，筹集灵药，以备不时之需，同时也可作为后援。

穿越层层幽冥阻隔，众人重返光明的人间界。然而，眼前的景象却并非预想中的安宁。涿鹿之战的余波显然对广袤大地造成了深远影响，地气浮动，山峦哀鸣，河流改道，处处可见灾劫之后的疮痍。

应龙不敢耽搁，巨翼展开，遮天蔽日，乘风破云，驮负着姜石年与瑶姬，直向西北方向飞去。越是靠近昔日不周山所在的区域，周遭的景象便越发诡异骇人。

大地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肆意揉捏过，呈现出扭曲怪异的褶皱与断层，一些山脉断裂处光滑如镜，闪烁着不祥的幽光，仿佛是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巨力硬生生掰断、磨平。天空在此地也显得异常低垂，流云不再是悠然飘荡，而是如同受惊的羊群，紧贴着破碎的地表仓皇滑行，颜色也变得晦暗阴沉。空气中不时传来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咔嚓”声，那是细碎的空间裂缝凭空闪现又瞬间弥合，散发出足以撕裂元神的危险气息。

更令人心悸的是，整个天地间弥漫着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悲怆、不甘与狂暴的古老意志，那是水神共工撞山败亡后，其滔天怨念与愤懑历经万载岁月仍未消散，反而与此地破碎的法则深度融合，形成了一种永恒的诅咒领域。寻常仙神至此，莫说前行，恐连保持灵台清明、抵御怨念侵蚀都难以做到，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