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裂隙(1/2)

长安的晨光刺破云层,洒在未央宫层层叠叠的飞檐上,却驱不散某些人心头的阴霾。

北军巡哨的紧急军报,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先于任何可能的掩盖或扭曲,直接送到了北疆刘彻的行营。当刘彻展开那封沾染着些许烟尘气息的绢书,看到关于官道截杀、张汤老仆重伤垂危、以及那只险些被夺走的木箱时,他捏着绢书边缘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帐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侍立的宦官将领皆屏息垂首。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官道之侧,截杀朝廷命官信使,劫夺奏疏。”刘彻的声音不高,却似冰层下的暗流,蕴含着骇人的怒意,“好,很好。这是视朕的刀锋不利?还是觉得这汉室江山,已容得下魑魅魍魉横行无忌?”

他猛然将绢书拍在案上,震得笔架乱颤。“传令:一、命廷尉、执金吾会同北军,即刻彻查此案,所有涉案‘山匪’,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务必揪出幕后主使!二、沿途郡县,凡有延误救援、治理不力者,严惩不贷!三、加派锐士,护送那木箱及张汤老仆速来行营,不得有误!四,”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帐下侍御史,“拟旨,褒奖北军巡哨队长机警忠勇,擢升一级,赏百金。救回的老仆,若得生还,赐良医诊治,重赏;若不幸殁,以军功抚恤,荫其一子。”

旨意迅速传下。刘彻的愤怒与坚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涟漪将迅速扩散至整个朝廷和沿途官场。这是一次明确的警告,也是对张汤——或者说,是对张汤所代表的、试图刺破脓疮的那股力量——的公开支持。那只木箱里的奏书,价值陡然倍增。

几乎在刘彻旨意发出的同时,长安城内,增成殿的何美人却陷入了更深的惶恐。碧荷失手暴露部分物品,虽未直接牵连她,但宫中专司监察的“永巷令”属下,似乎加强了对各宫人员出入的盘查,尤其是与城西相关的。她派去清虚观打探消息的小宦官回报,道观附近似乎多了些生面孔徘徊。

更让她心慌的是,王夫人对她的求救,反应异常冷淡,只派人传了句模棱两可的话:“风浪骤起,各自掌舵。清者自清,浊者……当有决断。”这分明是暗示她,若事情败露,要懂得“舍卒保帅”,甚至……自我了断!

何美人又惊又怒,瘫坐在席上,冷汗涔涔。她本是王家旁支,依附王夫人,替她做些阴私勾当,指望将来能分一杯羹。如今东窗事发,王夫人竟想将她当作弃子!那些医术记录、厌胜之物,追查起来,她难逃一死。而清虚观郭解与淮南王府的关联……这潭水太深了,她已感到灭顶之灾的窒息。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何美人眼中闪过绝望与疯狂交织的光芒。她必须想办法自救,或许……或许可以将功折罪?但出卖王夫人和淮南王?她打了个寒颤,那同样是死路一条。

就在她心神俱乱之际,殿外宫人禀报:椒房殿遣人送来几匹新到的蜀锦,说是皇后念及皇子诞生时各宫皆有贺仪,特回赠以示恩泽。

蜀锦华美,但何美人此刻哪有心思欣赏。她强打精神谢恩,打赏了来使。待椒房殿的人离去,她展开锦缎,指尖却触到其中一匹锦缎的卷轴处,似乎比别处稍厚、稍硬。她心中一动,假意挑选,将那匹锦拿到内室,小心拆开卷轴端的锦缎,里面竟藏着一卷极薄的素帛。

帛上只有寥寥数语,字迹非阿娇亲笔,却带着椒房殿独有的印鉴暗记:“迷途知返,犹未为晚。陛下圣明,厌弃鬼蜮。若有所见,可诉于光明。”

没有许诺,没有威胁,却点明了皇帝的态度,并暗示了一条或许存在的“生路”。这是陷阱,还是机会?何美人捏着素帛,指尖颤抖,内心天人交战。皇后的手,已经伸过来了。她该抓住,还是推开?

漠北西进的道路上,风沙更烈。

李广率领的五千精骑,一人双马,轻装疾进,朝着鹰愁涧方向推进。他并未完全采纳最直接的路线,而是派出大量斥候,广布两翼,谨慎地搜索前进。这是他多年与匈奴作战养成的习惯,稳扎稳打,力求先立于不败之地。

出发第三日黄昏,前出西北方向约三十里的一队斥候,飞马回报:发现大队匈奴骑兵踪迹,约三四千骑,正从侧翼丘陵地带,向东南方向运动,看旗号和装束,并非单于直属精锐,像是某个较大部落的兵马,但行动迅捷,队形严整。

“东南方向?”李广摊开粗糙的羊皮地图。那个方向,并非鹰愁涧,也不是自己主力所在,倒是更靠近……卫青部之前活动的区域,以及一条可能通往汉军某处补给点的河谷。

“是想绕击我侧后?还是另有所图?”副将疑惑。

李广浓眉紧锁。按照刘彻的旨意,他的主要任务是侦察鹰愁涧。但这支颇具规模的匈奴偏师出现在这个位置,意图不明,若置之不理,恐成后患。尤其是,他们运动的方向,隐约威胁着汉军战线的一个薄弱连接处。

“分兵!”李广果断下令,“我率三千骑,迎击这支匈奴偏师,迫使其远离要害区域。你,带剩余两千骑,继续按原定路线,向鹰愁涧方向侦查,但需格外小心,遇敌不可恋战,以探查为主,速去速回!”

“将军,分兵恐力量分散……”副将有些担忧。

“无妨!”李广一摆手,豪气不减当年,“区区数千偏师,我三千精骑足以应对!执行军令!”他不能容忍一支可能造成破坏的敌人游离在侧,这是他的战场直觉,也是他作为老将的责任感。

大军就此分作两股。李广率领三千骑兵,转向西北,迎着那支匈奴偏师可能出现的山口驰去。他打算以一场干净利落的击溃战,消除这个侧翼威胁,再尽快赶回与侦察部队汇合。然而,他并不知道,这支偏师的出现,本身或许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诱饵。

夷洲的急报,经由严助和杨仆的联署,通过水陆驿站,以最快速度送达长安,最终通过特殊渠道,先呈送到了阿娇案头。当阿娇看到“汉人相貌、口吐官话、行刺纵火、自裁明志”等字眼时,瞳孔骤然收缩。

这已不是简单的土着反抗或夷洲本地势力排外。有能力渗透、煽动甚至直接驱使汉人从事如此决绝破坏行动的,其根基和网络,必然深入汉地内部。联想到何美人帛书上那些阴损的医术手段(绝非寻常宫人或游医所能掌握),清虚观郭解与淮南王府的关联,以及张汤正在追查的、可能涉及东南走私与通敌的淮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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