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湍流(1/2)
漠北的严寒似乎永无止境,但汉军大营的气氛却因苏建带回的战利品而悄然升温。卫青强撑病体,召集了军中所有懂得器械、工巧的匠人和低级军官,将那些奇异的金属部件和图纸摊开在他们面前。
“都看看,”卫青的声音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却异常清晰,“匈奴人背后有高人指点,这些东西,就是他们敢在狼居胥山跟我们硬扛的底气。我们不只要知道它们是什么,更要知道,它们为什么厉害,我们能不能造出更好的。”
匠人们围着那些从未见过的结构啧啧称奇,低声讨论着那些榫卯、螺纹、滑轮的妙用。一个头发花白、曾在少府兵器监任职的老匠师抚摸着图纸上精密的线条,浑浊的眼睛里放出光来:“将军,此物……巧夺天工!这配重投石之法,比我朝所用更为省力,射程或可更远!这弩机机括,连环勾连,若真能制成,或可连发数矢!”
“能仿制吗?”卫青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老匠师和其他人交换了眼色,沉吟道:“难,但并非不可为。这些部件工艺极其精良,所用之铁也似乎掺杂了别物,更加坚韧。图纸虽有,文字不通,尺寸标注之法也与我朝迥异,需反复试制、揣摩。最关键的,是这‘螺纹’与‘精密卡簧’的制法,非寻常匠人可为。”
“需要什么?”卫青直接问。
“需要时间,需要最好的铁料,需要陛下准许调拨擅长精密铸造的大匠,可能……还需要从少府或将作大匠处借用几位顶尖好手。”老匠师老实回答。
卫青点头,转向书记官:“记下来。立刻起草奏报,详陈此次所获,说明仿制和改进之必要及所需支持,以八百里加急,再报陛下。”他知道,这已超出单纯的军事范畴,涉及到帝国的工匠体系和资源调配,必须刘彻亲自决断。
但同时,他也没打算坐等。“在我们自己的东西造出来之前,”卫青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军官,“先学会怎么对付这些玩意儿。苏建!”
“末将在!”
“你带人,结合昨夜突袭所见,还有这些图纸,尽快推演:若在战场上遭遇此类投石机、重弩,我军如何应对?如何近身?如何破坏?如何利用其弱点?”卫青眼神锐利,“我们不能光挨打,得找到破解之法。李广将军那边截获运输队后,或许会有更多实物,你们多沟通。”
“诺!”苏建精神抖擞地领命而去。
卫青重新靠回榻上,感到一阵眩晕。身体在抗议,但头脑却异常清醒。技术上的落后可以追赶,但时间不等人。单于获得这些利器已有时日,狼居胥山的防御必然加强。陛下主力的正面压力会越来越大。他必须尽快好起来,必须想出办法,在汉军自己的“新家伙”造好之前,就撕开匈奴的防线。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广袤的草原、起伏的山丘、奔腾的骑兵……或许,不能总想着硬碰硬。匈奴人得了守城的利器,机动性是否会受影响?他们的补给线是否因此变得更脆弱、更需要保护?那些隐藏在草原深处的组装点、储备库……
一个更加大胆,也更加冒险的计划雏形,在他疼痛却飞速运转的脑海中,渐渐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长安,廷尉府的衙署内,灯火通明。
张汤面前摊开着两份看似毫不相干的卷宗。一份是沿海郡县上报的,关于近期走私异常、尤其是涉及“西来奇货”和劣质铁器出口的汇总;另一份,则是他安插在商贾中的眼线,“偶然”听来的、关于城北“揽月斋”生意兴隆、货品来源神秘、且与某些东南口音商贾往来密切的“闲话”。
起初,他并未将两者直接联系。直到今日午后,丞相府一位与他私交尚可的属吏,“闲聊”时提起,听闻“揽月斋”东家似乎与已故淮南王府的某位清客,有过数面之缘。
淮南王!清客!
这两个词如同火星,瞬间点燃了张汤脑中所有零散的线索。东南走私、西来奇货、劣质铁器(可能是试验品或次品?)、神秘的古董店、淮南旧党……这一切,隐隐指向那个陛下严令追查、却始终如雾中看花的“云中客”!
“好一条藏在水下的鱼!”张汤眼中寒光闪烁。他立刻召来最得力的干吏,下达了一连串命令:暗中查访“揽月斋”所有伙计、账房的背景;监视其每日出入人员及货物;调查其近三年的账目往来,尤其是大额金银流动和与东南、洛阳方向的交易;设法从其相邻店铺或雇工口中,套问东家行踪及常来往的“贵客”。
命令迅速且隐秘地执行下去。张汤知道,“揽月斋”只是可能的外围,动它必须谨慎,既要拿到实证,又不能过早惊动可能藏在更深处的“云中客”。这是一场耐心的狩猎。
然而,几乎在廷尉府暗探开始行动的同一时间,“揽月斋”后院的一间密室内,那位面容清癯、常年带着和气生财笑容的东家,正对着油灯,烧毁着一些信函和账簿。跳跃的火光映在他脸上,那惯常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凝重。
“沈先生那边传来消息,卫夫人和窦家都注意到了帕蒂莎。”一个黑影立在角落,声音低沉,“廷尉府的人,今天下午开始在我们斜对面的茶楼‘歇脚’,已经换了三拨人,盯得太明显了。”
东家——或者说,“揽月斋”明面上的主人,将最后一张纸投入火盆,看着它蜷曲成灰。“风紧,扯呼。按三号预案,该断的断,该走的走。帕蒂莎那里……‘先生’有新的指令吗?”
“有。”黑影上前一步,递上一枚蜡丸,“‘先生’令,帕蒂莎可弃。但她知道得不少,不能活着落到廷尉或窦家手里。让你安排,处理干净,伪装成……意外或情杀。之后,你立刻离开长安,走南线,去‘老地方’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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