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光爆之瞬(2/2)
“它……又来了?”声微颤,非惧,乃怒与无力交织,“那‘回收’?”
“暂断。”蓝忘机言简,速述后续及蓝曦臣之判。
闻“深层锁定”、“待适格之机”,魏无羡面色更白。果然如附骨之蛆,未除,惟潜更深矣。
“泽芜君何在?”问。
“在外间,理先祖手稿。”蓝忘机道,“此番虽险,亦非全无所获。至少逼其露更多端倪,先祖遗录,或可指路。”
正语间,蓝曦臣似有所觉,步入内室。面色尚白,然目已沉稳,唯眸底凝重难散。
“魏公子醒矣?感觉如何?”温声问,于榻侧落座,复探其脉。
“尚可,死不了。”魏无羡扯唇,欲笑,反似苦笑,“只觉心中空落,又沉坠,难以言喻。”
蓝曦臣点头:“彼物潜藏更深,对汝直接影响暂减,然其与汝魂契已久,此番强行激发对抗,震荡本源。需静养一段时日。”
顿之,神色转肃:“魏公子,忘机,据我初理手稿,结合今日所见,有数事,必告二位。”
魏无羡与蓝忘机即凝神听之。
“其一,关于‘异识’,先祖称其为‘彼界触须’或‘采集单元’。其志在采此界之讯——如‘灵力’运用、‘魂魄’形态、‘宗门’结构等,并以彼界规则模拟乃至覆盖。择宿主非随机,而好寻‘执念深重’、‘魂体殊异’或‘与此界法则有隙者’。”蓝曦臣望向魏无羡,“魏公子,两世为人,修鬼道,魂历变故,执念尤深,正合其选。”
魏无羡苦笑。
“其二,先祖以为,彻底灭杀或剥离‘异识’极难,因其核心‘异质’似连更高层面之‘彼界法则’,除非断此联系,否则纵毁宿主,亦可能‘回归’或‘转移’。先祖所遗阵图,多用于‘困缚’、‘解析’、‘隔绝’与‘反向溯源’。”
“反向溯源?”蓝忘机眸光一凝。
“然也。”蓝曦臣颔首,“先祖推测,若能捕‘异识’活跃之时完整‘规则波动’,或可借特殊阵法逆溯其源,乃至……觅‘彼界隙’之微痕,或与其相连之‘上级节点’。今次‘回收程序’发动,动静浩大,规则波动剧烈,或……正是一线机缘。”
魏无羡目中微亮:“泽芜君之意,此次其现身,反或留下追踪之迹?”
“正是。”蓝曦臣点头,“然此举需精密阵推与巨量灵力支撑,风险极高,稍有不慎,或反被其溯,或招更强反扑。非旦夕可成,须从长计议,周密筹谋。”
“其三,”蓝曦臣语气愈沉,“乃关于那枚‘空白灵种’。先祖手稿载,此物实为其遗世之后手,初愿为留警示与标识,并预设与‘涤尘’阵微弱共鸣。然手稿边角一处不起眼注记,先祖后期似生疑虑,疑此‘灵种’材质本身或出自‘彼界’,或炼制时无意引入一丝‘异质’特性……恐此‘后手’反为所用,成‘异识’寻宿之‘信标’,甚至……为其‘伪装’或‘进化’之基。”
魏无羡呼吸一窒。故其所承“系统”,或自始便非纯然先祖传承,而是被“异识”污染、篡改,乃至伪作传承、实行寄生侵蚀之“特洛伊木马”?
“是以我今之状,或较单纯受‘异识’侵更为复杂?”魏无羡声涩。
“恐是如此。”蓝曦臣未隐,“汝体内之物,或混‘灵种’之基、先祖预置之讯、及真正‘异识’核心规则。其现为‘系统’,发布任务,赐予奖赏(纵扭曲),或正是此混合与伪装之一部,旨在减汝戒心,渐深绑定与侵蚀。至于‘复活江姑娘’之类奖赏……”他顿,语含不忍,“或为其深析汝执念后,所拟最具诱惑之‘饵’,诱汝行关键指令,譬如……毁避尘。”
毁避尘,伤蓝忘机,或使魏无羡心神动摇,加深与“异识”之契?亦或避尘本身,有何玄机,令彼物视为威胁?
蓝忘机亦思及此,眸光骤寒。
“最后,”蓝曦臣揉眉,显疲态,“关于今次金属残片之共鸣,及‘回收程序’中‘标识码错’、‘污染’、‘试验场’、‘叛逃载体’等语……”
他望向魏无羡,目中复杂:“魏公子,吾有一推测,或……汝非彼‘异识’随意择之首例,亦非唯一‘试验场’。先祖手稿曾模糊提及,早期受‘异识’侵者,症状各异,或癫狂,或呆滞,然亦有少数,曾现短暂‘获未知知’或‘能力暴增’之象,终皆导向更劣结局。汝之情形,或……乃前所未有之‘变异’?因‘灵种’介入,因汝魂体殊异,乃至因忘机与汝之间牵绊……致‘异识’侵蚀之程生‘错’与‘冲’,未能全化汝为标准‘采集单元’,反使其自身状态不稳,陷入半侵、半伪、时沉寂、时因外激(如‘涤尘’阵、残片)而动之诡状?”
“而‘叛逃载体’……”蓝曦臣声渐低,“是否意味着,在‘彼界’眼中,汝此具被‘异识’部分侵蚀却未全控、甚至或反用其力之躯,已脱既定轨道,成需‘回收’或‘清除’之异常存在?”
此论一出,寒室似降寒霜。
魏无羡卧榻上,通体发冷。故其非但为受害者、试验品,更或为一“错”,一需“回收”之“弊”?生于两界夹缝,存于双规交错,畸形之存?
绝望如寒潮,漫上心头。
此时,一只温暖坚定之手,握住了他冰凉手指。
蓝忘机凝其,浅眸如沉璃,无惧,无厌,唯有一片深不见底之静,坚如磐石。
“那又如何。”其声不大,字字清晰,斩断悄然蔓延之绝望,“汝乃魏婴。仅此而已。”
转视蓝曦臣,语为陈述,亦为誓:“兄长,无论其为何物,来自何方,所图何事。既居魏婴体内,伤之,困之,欲控之,便是吾等之敌。先祖未竟之战,由我辈继之。阵法推演,灵力筹备,所需一切,我自承担。溯源、困缚、剥离……无论何法,总须一试。”
蓝曦臣望其弟眼中不容置疑之决绝,又看榻上眼眶微红、咬唇不语之魏无羡,心叹,然亦为那坚毅所染。
“善。”蓝曦臣缓吐一口气,“此事,确非一人可当之责。吾当调可信之力,暗中筹措。先祖手稿需详读,阵法需反复推演以保万全。此外,那金属残片,或亦关键,须设法于不引共鸣之前提下,深入研之。”
起身至窗畔,望外沉沉夜色:“在此之前,魏公子,汝须速复。忘机,汝亦需疗伤。三日。三日后,不论推演进度如何,再议下一步之策。”
回首,目光扫过二人:“此事机密,暂不可为第四人知。对外,只言魏公子旧伤复发,需于寒室静养,忘机护法。吾自安排妥当。”
蓝忘机与魏无羡同颔首。
蓝曦臣离内室,留空间于二人。
寒室复归寂静,唯灯火偶有噼啪。
魏无羡望依旧握其手、眸光沉静之蓝忘机,喉头哽咽,千言万语堵于胸,终化一句低喃:“蓝湛……对不住,又累你……”
蓝忘机摇头,以空手轻拂其眼角不知何时渗出之微湿。
“从未觉累。”他低声,俯身,以一极轻、却含无限珍重之吻,落于魏无羡汗湿之额,“睡罢。我守你。”
疲惫与痛楚再涌,魏无羡于安心之息与温中,终任意识沉入黑暗。
然此番,黑暗深处,似不再唯冷寂相伴。
蓝忘机坐于榻侧,如其所言,守之。目光偶掠窗外夜空,星辰晦暗,云层低垂,似有更大风暴,正悄然积聚。
先祖未竟之战,已在无声中交接。
而他们,已无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