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诡谲难测(1/2)

接下来三日,云深不知处外松内紧,表象宁静,实则暗潮翻涌。

寒室已成禁地之极。蓝曦臣对外宣称魏公子旧疾复发,伤势诡谲难测,需他与含光君联手闭关施救,谢绝一切探视。日常所需,皆由其亲信之年长执事送至门外,不得擅入。门内布下数重禁制,隔音、护阵、反窥诸法并施,层层叠叠,纵飞蛾振翅,亦难泄其声于外。

魏无羡多时昏沉。神魂震荡,灵力枯竭,非寻常创伤可比。纵有蓝忘机昼夜以精纯灵力温养疏导,又有蓝曦臣亲调之上品安神固本丹药辅佐,其清醒之时仍短,每醒必头痛欲裂,周身酸软如朽木将折。然较之躯体之苦,更令其难耐者,乃灵台深处那一片死寂之“空”。此非安宁,实为“自我”之部分被强行剥离或深埋,唯余空洞回响,恍若魂魄残缺。

蓝忘机寸步未离。除却必要调息疗伤(彼时强启古阵,反噬亦重),余暇皆守榻畔。喂药、输灵、拭汗、更衣……举止细致而默然。唯当魏无羡自昏寐中惊起,茫然四顾之际,方即刻执其手,低声曰:“我在。”或递上一杯温水,恰合其口。

魏无羡偶凝其侧影。烛光映玉面,柔辉投影,长睫低垂,掩去眸底倦意与忧思,唯留一片沉静专注,令人心安。彼知蓝湛心负千钧——父之真相、族之秘辛、强敌环伺,更有己这般“祸根”缠身。然蓝湛从不言苦,惟以行动,将万般纷扰险厄,连同此人一并护于身后。

“蓝湛,”某次短暂清醒,魏无羡声嘶开口,“汝……且去歇息片刻。我已无碍。”

蓝忘机正以湿巾轻拭其额汗,闻言手未停,只淡淡道:“不累。”

“胡言。”魏无羡欲怒目相向,却无力举睫,“汝面色,未必胜我。”

蓝忘机抬眼望之,未语,但将巾放回盆中,转而端起药碗,舀一勺,轻吹其热,递至唇边。

魏无羡无奈,只得张口饮下。药极苦,然其舌已钝,仅觉一股暖流沿喉而下,稍驱四肢百骸之寒。

“泽芜君……可有进展?”咽药后,低声问。

“兄长日夜研读手稿,推演阵法。”蓝忘机又舀一勺,“已有眉目,尚需时日完善。汝勿多思,养身为要。”

魏无羡轻应一声,不再多言。彼深知问亦无益,蓝湛断不肯使其烦忧。唯凝望其喂药之侧颜,心头因自身诡异处境而生之惶惑寒意,似又被驱散些许。

外间,蓝曦臣案上手稿玉简堆积如山。彼几近不眠,双目布血丝,然眸光愈锐。先祖遗卷浩繁晦涩,诸多推演因年代久远或记述仓促而跳跃矛盾。必须以深厚阵法修为与极大耐心,逐一梳理、还原、验证。

零星碎片渐次拼合。

关于“异识”之力性状,与当日“回收程序”启动时所现深红光芒特征吻合。此乃一种更基础、更“惰性”、却具极强“渗透”与“规则强制”之能,迥异于修真界灵动活泼、依神识引导之灵力。

关于“彼界隙”,手稿载其非恒定存在,类若不稳定之“接口”或“投影点”,或因两界底层规则偶然“共振”或“磨损”而生。先祖青蘅君以神魂为引所设封禁,实为强行“抚平”此界规则层面之“共振”,代价巨大,且仅可维持百年。细算时日,那封禁……恐早已衰减,乃至濒于失效!

此诚噩耗。若“彼界隙”复趋活跃,则“异识”或其背后存在之渗透必将加剧。

至于“反向溯源”之阵构想,手稿录有数种雏形。其中一则,尤引蓝曦臣注目。此阵非直攻“异识”,而是构建精密“规则共振场”,模拟“异识”核心波动之一部,试与其深处“彼界链接”短暂“同频”,以捕捉一闪即逝之“源头轨迹”。旁批曰:此阵凶险,需以强大纯净之本源灵力为基,辅以“异质”样本为引;施法者将承巨量反噬与规则冲击,易遭“彼界”反向标记。

强大纯净之本源灵力,蓝氏有之。蓝忘机与彼皆可胜任。

“异质”样本……魏无羡体内“沉眠”之系统,及禁地石室中曾共鸣之金属残片,皆可为用。

反噬与风险……已别无选择。

蓝曦臣目光终落于一页草图之上。墨迹斑驳,字迹潦草,似为更复杂完整之“溯源”阵图残篇。旁书小字数行,几不可辨:“……若‘灵种’载体尚存自我,或可……以其为‘桥’……风险倍增……然若成,或可窥见‘彼界’真实一隅……”

以魏无羡为“桥”?

蓝曦臣心头剧震,指不由攥紧纸页。此意味着,未来“溯源”之举,魏无羡或将不止为阵法所护,反成运转之枢机,直面规则冲击之最前!其凶险,远甚于将其隔绝庇护!

彼闭目,深吸一口气。此抉择,重逾千钧。

三日期限,倏忽即至。

第三日黄昏,魏无羡精神稍复,已能倚榻半坐,自行服药进食,然面色仍苍白,灵力恢复迟缓。蓝忘机之内伤,经灵药调息,亦大致平复。

寒室内禁制暂作调整,化出一方隐秘谈话之域。

烛火摇曳,映照三人神色各异而俱凝重。

蓝曦臣率先开言,声带连日劳顿之沙哑,然条理分明,将三日所研择要道来,尤重提及“彼界隙”封禁或将衰减,以及“反向溯源”诸法,包括……以魏无羡为“桥”之险策。

闻及此事,魏无羡初怔,继而双目骤亮,未待蓝忘机出言反对,抢先道:“便用此策!”

“魏婴!”蓝忘机蹙眉。

“蓝湛,听我一言。”魏无羡少有正色,目光扫过蓝忘机,复转向蓝曦臣,“泽芜君,若那‘隙’果将再开,吾等岂有闲暇寻更稳妥之法?此物寄于我身,我便是最大变数,亦是唯一筹码。与其被动待其再施‘回收’、‘扫描’,或候更强‘彼界’之物潜入,不如主动出击,以我为饵,钓其根源!”

稍顿,声微低,却更坚:“且,汝等不觉憋闷乎?为一鬼物所算所困,竟不知其为何物、自何而来。我想知!我要亲眼……至少亲眼,见其故土是何模样!”

蓝忘机紧抿薄唇,浅眸凝其面,眼中波澜起伏——不赞同、忧虑,更有一丝为其决绝所动之痛色。

“魏公子,”蓝曦臣缓缓道,“此策极险。阵法运行之际,汝需主动放松心神,或须短暂、有限度地‘唤醒’或‘引导’体内‘沉眠’之物的部分规则波动,以为引子。其间,汝将直受两界规则冲突之冲击,神魂或损,甚至……有被‘异识’趁机重侵,或遭‘彼界’标记、攫走之危。”

“吾知其险。”魏无羡扯唇一笑,“然泽芜君,汝亦言,今我乃‘叛逃载体’,乃‘错误’。纵吾等无所作为,彼物会放过我否?‘回收指令’犹悬于顶!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命一击!至少,搏之一线,可窥真相,可……”他目光掠过蓝忘机,“可彻底除此祸根。”

蓝忘机膝上之手,指节捏得发白。彼心知魏无羡所言在理,然理智清明,难抑情感之惧。使魏婴涉险,直面未知恐怖之“彼界”,乃至可能永失其人……

“忘机,”蓝曦臣望向弟,明其挣扎,“此事,需汝首肯。魏公子为‘桥’,汝则为阵眼之一,须供最核心之本源灵力,并于关键时刻,以己之意志与灵力,稳其心神,锚其存在,防其被规则洪流冲散或拖走。汝所负之压,亦巨。”

蓝忘机抬眼,目光自兄长移至魏无羡脸上——彼面上写满坚持,亦藏一丝忐忑。良久,彼闭目,再睁时,眸中挣扎软弱尽去,唯余冷酷决绝。

“何时始?需何备?”彼问,声沉静如渊。

此即允诺。

魏无羡悄然吐气,心底却泛酸涩。彼知蓝湛作此决,心有多痛。

蓝曦臣暗叹,随即敛神正色:“阵法推演尚需终章,尤以如何安全‘引导’魏公子体内之物部分波动而不致全面复苏或触发‘回收’为要。此需结合禁地石室中金属残片之研究,或可寻得相对安全之‘频率’。”

“此外,布阵之地,须有强盛地脉支撑,且绝对隐秘,不受扰动。禁地石亭下‘芥子隙’石室原为首选,然上次阵法激发过度,恐地脉不稳。吾需另勘,或于近处择佳所。”

“布阵所需材物,颇有稀珍,吾须亲调,或动秘库储备。最快……亦需五日筹备。”

“五日……”魏无羡喃喃,旋即颔首,“善,此五日,吾必好生将养!”

蓝曦臣见其强撑精神,温声道:“魏公子,此五日,你除休养外,尚须一事。”

“请言。”

“尝试内观,在不惊动‘沉眠’之物前提下,细细感知灵台深处‘空寂’区域之状。不必勉强,唯作观察,留意任何细微非己意念之‘律动’或‘痕迹’。此对我等定‘引导’之机与度,至关重要。”

魏无羡郑重点头:“吾知。”

谋议初定,然气氛无半分轻松。前路迷雾重重,凶险莫测,然已无退路,唯有前行。

其后五日,云深不知处依旧平静。寒室禁制未撤,“闭关”之讯亦未改。

魏无羡遵蓝曦臣嘱,于体力可支时,尝试凝神内观。其感奇异,恍若探察灵魂中一片陌生幽暗之深海。初时,除窒息之“空”与隐隐不安,一无所获。然随心神渐宁,灵力于蓝忘机引导下缓缓流转滋养神魂,彼偶能捕捉一丝极微弱、近乎幻觉之“冰冷触感”,转瞬即逝,难以捉摸。彼小心翼翼,不敢深入,唯将此模糊之感铭记于心。

蓝忘机则于调息之余,被蓝曦臣携同反复研习“反向溯源”阵法之核心要诀与灵力运转路径。此阵极尽复杂精妙,对施法者灵力掌控、心神强度乃至规则理解皆有极高要求。蓝忘机学之迅捷,然彼深知,真正运转之时之压,非模拟可比。

蓝曦臣最为劳碌。彼密往来于寒室、禁地与蓝氏秘库之间,亲选材物,校准阵图,勘察地脉。终择一处距石亭半里许、紫竹林深处之天然岩洞。此地地脉汇聚,天生隐蔽,稍加布置,即为绝佳阵所。同时,对金属残片之研亦有初成,确认其内残留与“异识”同源之规则印记,且处于极不稳定之“惰性”状态,或可为“引子”,于特定阵法频率下,激发出可控之“异质”波动。

第五日深夜。

万事俱备。

寒室内,魏无羡已整装待发,着一身蓝忘机为其备之深蓝劲装,便于行动,附基础防护符文,外罩素白斗篷。面色虽未复常,然眼神清亮,锋芒毕露,似有破釜沉舟之志。

蓝忘机与蓝曦臣亦束装利落,神色肃穆。

“去吧。”蓝曦臣低语,袖袍轻拂,收尽寒室要紧之物与痕迹,撤去部分禁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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