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汉军重占江陵城 孙权遣使送妹乞和(1/2)
凛冽的朔风如刀,刮过江陵城西三十里荒芜的江滩。
五溪蛮王沙摩柯粗粝的赤脚深陷于冰寒刺骨的淤泥之中,纹丝不动。
他赤裸的上身仅覆着以古藤秘法编织的藤甲,甲片上涂抹的五溪特制药油,在惨淡的星月微光下幽幽泛着诡谲的蓝芒,如同附着了无数择人而噬的细小毒虫。
浑浊的江水带着上游未尽的硝烟气息,一波波冲刷着他筋肉虬结的小腿。他鹰隼般的目光穿透沉沉的江雾,死死盯在对岸东吴水寨幢幢的黑影上。
耳畔,丞相诸葛亮临行前低沉而清晰的叮嘱,盖过了江涛的呜咽,如同烙印刻入骨髓:“待东南风起,狼烟为号,便是尔等破城之时!” 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柄沉重铜骨朵上干涸发黑的血垢,那是前日哨探留下的印记。
子时三刻,天地间最后一丝微光也被彻底吞噬。
死寂的江面毫无征兆地翻涌起浓得化不开的白雾,如同无数幽灵从九幽黄泉攀爬而出,瞬间吞噬了宽阔的江面,将两岸的营垒、战船、山峦都拖入一片混沌的迷离。
这雾来得诡异,粘稠湿冷,带着浓重的水腥气,将一切声响都吸了进去。
就在这浓雾的掩护下,汉将冯习率领的二十艘特制火船,如同二十条贴着水面滑行的致命火蛇,悄无声息地顺流而下!
这些船只体型狭长,船头包裹铁皮,并装有狰狞的倒钩铁刺,刺尖在雾中闪着幽蓝的淬毒寒光。它们借着水势,精准而迅猛地扑向吴军停泊在江陵外围的警戒船队!
“噗嗤!咔嚓!”
沉闷的撞击声和木料碎裂声在浓雾中接连响起,短促而惊心。倒钩轻易地刺穿、咬合住吴军战船的船舷!
船上的吴军士兵刚从睡梦中惊醒,尚未来得及发出警报,致命的勾连已然完成!
“放箭——!” 汉军旗舰上,冯习的嘶吼如同炸雷,撕裂了粘稠的雾幕!这吼声,便是点燃地狱之火的号角!
刹那间,早已引弓待发的汉军弓弩手松开了紧扣的手指。
“嗡——!”
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齐鸣!无数燃烧的火箭,如同骤然爆发的流星火雨,带着尖锐刺耳的厉啸,呼啸着射向那些被铁索勾连、挤作一团的吴军战船!火箭精准地钉在涂抹过油脂的船帆、缆绳和甲板上!
“轰!”
“噼啪!”
火焰几乎是瞬间爆燃开来!早已泼洒在船索、甲板上的粘稠火油,遇火即燃,其蔓延速度之快,远超陆逊最坏的预估!
炽热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一切可燃之物,疯狂地沿着勾连的绳索向吴军战船内部窜去!浓烟混合着白雾,翻滚着直冲天际!
江风!那至关重要的东南风,终于如约而至!风助火势,火借风威!燃烧的船帆碎片被狂风卷起,如同巨大的火鸟,呼啸着掠过宽阔的江面,狠狠砸向巍峨的江陵城头!
城楼之上,东吴大将朱然正声嘶力竭地指挥守军。一块燃烧的、带着焦糊桐油味的巨大帆布碎片,如同死神的披风,被狂风精准地甩到了他的头顶!
“嗤啦!”
他头盔上骄傲的朱红盔缨瞬间被点燃,化作一束跳跃的烈焰火炬!滚烫的灼痛和骤然降临的死亡威胁让他发出一声骇人的惨叫,狼狈不堪地扑打着头顶的烈火,周围的亲兵顿时乱作一团!
就在这城头一片混乱的瞬间,江滩上,沙摩柯眼中凶光暴射!
他猛地举起沉重的铜骨朵,发出一声穿透烟火的蛮族战吼:
“五溪的勇士!随我杀——!”
吼声未落,他壮硕的身躯已如离弦之箭,率先冲向离他最近的一座江岸烽火台!
烽火台上的吴军守兵被江面突如其来的大火和城头的混乱惊得魂飞魄散,根本来不及反应。沙摩柯已如魔神般跃上高台!
铜骨朵带着千钧之力,裹挟着刺耳的破风声,狠狠砸下!
“噗!”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夹杂着骨头碎裂的脆响,当先一名吴军什长的头颅如同被重锤击中的西瓜般爆裂开来,红白之物四溅!
蛮兵们紧随其后,如同嗅到血腥的狼群,挥舞着淬毒的短刀、吹筒和利斧,狂嚎着扑向惊骇欲绝的守军。
这座扼守江岸要冲的烽火台,在蛮族狂暴的冲击下,顷刻间化作修罗屠场,血腥冲天!
寅时三刻,江陵东门瓮城。
这里已彻底沦为血肉磨坊。潘璋的鱼鳞重铠早已被层层叠叠的鲜血、碎肉和内脏糊成了暗沉粘腻的酱紫色,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瓮城墙壁,大口喘息着,手中那柄跟随他多年的环首刀,刀刃已崩开七道狰狞的缺口,如同野兽残缺的獠牙。眼前,是如黑色怒潮般汹涌扑来的汉军玄甲重骑!
那沉重的马蹄踏在遍布尸骸的石板路上,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闷雷声,冰冷的铁甲在四周燃烧的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地狱般的幽光。
这景象!这恐怖的、无坚不摧的铁流!瞬间将潘璋的记忆狠狠扯回了十几年前那个噩梦般的当阳长坂坡!
彼时,他也曾远远望见赵云在同样的玄甲铁骑中七进七出,如入无人之境!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呃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身旁传来。潘璋悚然回神,只见自己最后一名亲卫被数支马槊同时洞穿,高高挑起!
那玄甲骑兵冷漠地一甩槊杆,尸体如同破麻袋般砸在潘璋脚边,温热的鲜血溅了他满脸。
完了!潘璋脑中一片空白,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
“噗噗噗噗——!”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刹那,一片密集得令人窒息的弩矢破空声响起!那是汉军重骑配备的连弩!数十支劲弩在极近的距离攒射而出!
潘璋只觉胸口、腹部、四肢同时传来一阵钻心剧痛,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狠狠钉在了身后的墙壁上!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到自己引以为傲的鱼鳞铠上,瞬间绽开了三四朵刺目的血花!
冰冷的弩矢深深嵌入他的躯体,如同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的一根根铁钉!力量如同退潮般从身体里飞速流逝,环首刀“当啷”一声脱手坠地。
他靠着墙壁,缓缓滑坐下去,身下迅速汇聚成一片粘稠的血泊。血泊如镜,倒映着瓮城上方那一角被浓烟熏染的、残缺的冷月。
恍惚间,在那血色的月影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麦城风雪之夜,那个绿袍金甲的身影,横刀立马,丹凤眼中射出睥睨天下的寒光,嘴角似乎挂着一丝冰冷的、嘲弄的冷笑……
“马…马忠!” 潘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野兽垂死般的嘶吼,试图唤醒不远处同样陷入绝境的同僚,“点火油!烧死他们!!” 他挣扎着挥刀,格开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流矢,刀锋在石壁上刮出一溜刺目的火星。
然而,他绝望地看到,副将马忠早已被数名玄甲骑兵逼到了城墙根的死角,背靠着冰冷的砖石,退无可退!
马忠手中死死攥着一支燃烧的火把,眼中尽是疯狂,试图冲向瓮城角落隐藏的巨大火油槽——那是同归于尽的最后手段!
“鼠辈受死!”
一声惊雷般的暴喝炸响!一道雪亮的刀光,如同撕裂夜空的银色闪电,自斜刺里狂暴斩至!刀光精准无比地掠过马忠握着火把的手腕!
“咔嚓!” 火把连同握着它的手掌,齐腕而断!燃烧的半截火把旋转着飞上半空!
刀光毫不停滞,顺势上撩!带着斩裂一切的决绝,“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马忠胸前坚固的护心镜,竟如同薄纸般被那雪亮的刀锋生生劈成两半!刀刃余势未衰,深深嵌入他的胸膛!
“呃…!” 马忠双目暴凸,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前喷涌而出的鲜血和破碎的内脏,又艰难地抬眼看向那持刀之人——廖化!
那张饱经风霜、此刻却因狂怒而扭曲的脸庞上,溅满了敌人的鲜血!
“尔等鼠辈!可识得此刀?!”
廖化须发戟张,声如虎啸,手中那柄沾满血污的宝刀,正是当年追随关云长千里走单骑时所用的贴身肉搏神兵!刀身嗡鸣,饮血而狂!
瓮城另一侧,吴将范疆目睹潘璋被射成刺猬、马忠被劈成两半,早已魂飞魄散。他带着仅存的十几个亲兵,嘶吼着试图从一处火势稍弱的侧门拼死突围。
“杀出去!去东门找张达将军!” 范疆挥刀砍翻一名挡路的汉军步卒,溅了一脸热血。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火海的刹那,“嗷呜——!”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蛮族战嚎骤然响起!数十名赤着上身、涂着靛蓝战纹、如同鬼魅般的五溪蛮兵,从燃烧的断壁残垣后、从浓烟滚滚的瓦砾堆中猛地扑杀出来!
他们像最狡猾凶残的狼群,并不与装备精良的吴兵正面硬撼,而是凭借鬼魅般的速度和地形,瞬间散开,手中的吹箭、短弓和毒镖,如同致命的毒蜂,专挑吴军甲胄的缝隙、面门、脖颈等薄弱处招呼!
“啊!我的眼睛!”
“有毒!箭上有毒!”
惨叫声接连响起,范疆身边的亲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接连倒下。一支淬毒的吹箭悄无声息地擦过范疆挥刀的手臂,留下一条细微的血痕。剧痛和麻痹感瞬间袭来!
“呃!” 范疆一个踉跄,下意识地捂住剧痛发麻的脖颈——不知何时,另一支毒镖已深深嵌入他锁骨的缝隙!
毒液迅速蔓延,半边身体顿时僵硬不听使唤!他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手中的战刀也无力地滑落。
“范疆狗贼!拿命来!”
一声饱含刻骨仇恨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汉将陈式双目赤红,如同一头发狂的雄狮,从燃烧的废墟后猛冲而出!他手中的宝剑划出一道凄厉的寒光,带着积压多年的血仇,凌空劈下!
“这一剑,替三将军问候!” 陈式的怒吼声震四野,剑光化作漫天飞旋的死亡光轮!
“噗——!” 范疆那颗因中毒而扭曲的头颅,带着一蓬滚烫的血雨,冲天而起!无头的残躯在原地僵立了一瞬,才轰然倒地。
范疆的残躯尚未完全落地,一道更加狂暴的身影已如旋风般卷至!正是沙摩柯!他手中的铜骨朵带着蛮荒的巨力,如同擂鼓般狠狠砸在范疆无头尸身的胸膛之上!
“咔嚓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骨裂声爆响!范疆的胸骨连同内脏被砸得彻底塌陷下去!
沙摩柯看也不看那滩烂泥般的尸体,弯腰一把抓住范疆那颗怒目圆睁、死不瞑目的头颅的发髻,如同拎着一件微不足道的战利品。
他狂野的目光扫过瓮城上方一座仍在负隅顽抗的箭楼,那里,隐约可见张达惊骇欲绝的面孔。
“汉家儿郎!接着祭旗!” 沙摩柯用生硬的汉语狂吼一声,手臂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将那颗血淋淋的头颅如同投石般,狠狠掷向箭楼顶层!
头颅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血色弧线!
箭楼顶层,张达眼睁睁看着潘璋、马忠、范疆接连惨死,早已吓得肝胆俱裂,手脚冰凉。
此刻,范疆那颗狰狞的头颅,带着呼啸的风声和浓重的血腥味,如同地狱的召唤,直直朝他面门飞来!他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就想挥动令旗,命令最后的弩手做困兽之斗。
然而,他握着令旗的手刚刚抬起,忽觉脖颈侧面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凉!那冰冷的触感,带着铁锈和死亡的气息。
他僵硬地、一点点地转过头。一张沾满血污、年轻而冷酷的汉军脸庞,近在咫尺!对方不知何时,竟已如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了这数丈高的箭楼!
他手中那柄特制的钩镰枪,锋利的镰刃正从一名被割喉的吴军弩手脖颈间缓缓抽出,温热的血珠顺着冰冷的镰尖滴落,有几滴,溅在了张达的颈侧皮肤上——方才那冰冷的触感,正是这夺命的镰刃!
“尔等拿张将军(张飞)首级邀功时,可曾想过今日?!” 年轻士兵的声音冰冷如刀,眼中燃烧着为将复仇的烈焰。
张达浑身剧震,亡魂皆冒!他想喊,喉咙却像是被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杀了他!为张将军报仇!”
“剁碎这狗贼!” 箭楼狭窄的顶层空间内,残余的汉军士兵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彻底疯狂了!七八把染血的环首刀,带着积压已久的血海深仇,从四面八方同时朝着张达劈头盖脸地猛砍下来!刀光如林,避无可避!
“噗嗤!咔嚓!噗——!”
利刃入肉、碎骨断筋的声音密集得如同暴雨!血肉横飞!滚烫的鲜血和破碎的内脏碎块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瞬间将箭楼中央的粗大木柱染成了刺目的赤红色!
张达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在乱刀之下化作了一摊模糊的肉泥!
廖化踏过满地粘稠的残肢断臂和兀自抽搐的吴军尸体,沉重的玄甲上挂着半截不知属于谁的肠子,随着他沉稳的步伐微微摇晃。
浓烈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他走到潘璋那面被踩踏得污秽不堪、只剩半截的帅旗旁,弯腰,用染血的手将其缓缓拾起。
他没有看那旗帜,而是猛地抬头,望向江陵城头那依旧在熊熊燃烧、照亮半边天际的冲天烈焰!
火光跳跃,扭曲升腾,恍惚间,在那跃动的光影里,他仿佛又看到了当阳桥头,那个豹头环眼、声如巨雷的身影,虬髯怒张,丈八蛇矛横扫千军!
又仿佛看到了麦城风雪之夜,那袭永远不倒的绿袍,在漫天飞雪中傲然挺立,青龙偃月刀寒光凛冽!
“关将军…张将军…” 廖化喉头滚动,发出野兽般压抑的、沙哑的呜咽,滚烫的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污滚滚而下。
他猛地单膝跪地,将潘璋的残旗狠狠按在满是血泥的地上,另一只手抓起一把混杂着骨渣和焦土的污秽之物,狠狠抹在自己脸上!“汝等…大仇得报矣——!”
这声饱含血泪的嘶吼,却被骤然响彻全城的、洪亮的晨钟声彻底吞没!
“咚——!咚——!咚——!”
钟声雄浑,涤荡着血与火的战场。东方天际,第一缕金色的晨曦刺破浓烟,洒落在残破不堪的江陵城头。
一面巨大而略显褪色的赤色汉旗,正被幸存的汉军士兵合力升起,迎着凛冽的江风,猎猎招展!初升的朝阳将那旗帜中央古朴的“汉”字,镀上了一层神圣而耀眼的金边!
那光芒,恰如建安五年,刘备刘皇叔初入荆州,将这面旗帜第一次高高插上江陵城头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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