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刘阿斗励精图治 闻鸡起舞惊众人(1/2)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当刘备与诸葛丞相的大纛飘扬在征途之上时,成都皇宫中,少年刘思齐正独自面对着与年龄极不相称的重压。

案头,刚刚代父亲主持完老将军黄忠(字汉升)盛大却悲怆的葬礼,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未散的香烛气息与英雄迟暮的哀伤。

紧接着,来自江州的紧急军报,火漆封印完好如初,沉甸甸地压在堆积如山的文牍之上,像一块冰冷的巨石,预示前线的未知凶险。

与之形成刺眼对比的,是紫檀木御案的另一侧,益州本地豪族们送来的礼单、珍玩,早已堆积成小山,几乎要占据半张桌面。金银珠玉的流光溢彩,掩盖不住其下涌动的试探、逢迎与无声的胁迫。

昨日,那位代替尚书令诸葛亮总揽后方政务的李严前来奏事。他躬身奏请增设蜀锦税赋以充军资,言辞恳切,条理分明。然而,刘思齐敏感地察觉到了异样。

李严那双看似恭谨的眼睛,在奏对间隙,总是不经意地、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炽热,瞟向御案旁那只象征着最高兵权的虎符匣。

那眼神,让刘思齐想起锦官城外,盘旋于荒野上空、紧盯着腐肉的秃鹫,充满了耐心与贪婪的算计。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少年太子的脊背。更令他不安的是,忠勇无双、曾在长坂坡七进七出救他于襁褓的镇南将军赵云,也被调往了江州前线,作为接应大军的关键后援。

此刻的成都,犹如一座被抽空了支柱的华厦,只剩下他这个尚未“弱冠”的少年,以及那些心思难测的臣工。

就在这一刻,一道闪电般的明悟击中了刘思齐!他终于理解了,为何当年父皇征伐东吴、兵发夷陵时,执意将丞相诸葛亮留在后方成都!绝非仅仅因为丞相本人对这场仓促复仇的反对。

更深层的、血淋淋的教训,是那场导致二叔关羽败走麦城、荆州沦陷的惨剧——正是因为后方空虚,无人能有效统筹调度、弹压宵小,才给了东吴吕蒙白衣渡江、偷家成功的可乘之机!

前车之鉴,犹在眼前。如今,马超、赵云、魏延等国之柱石皆在千里之外浴血奋战,成都的权柄,已大半落入了这位代尚书令李严之手。

环顾四周,刘思齐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孤家寡人”的滋味,以及那看似平静宫墙之下,汹涌澎湃的危机暗流。

“殿下!您快瞧瞧这只‘铁甲将军’!瞧瞧这头势,这牙口,斗遍锦官城无敌手啊!”

宦官黄皓尖细而谄媚的声音打破了书房的沉寂。

他捧着一个精巧的鎏金蟋蟀笼,献宝似的凑到刘思齐跟前。八角笼中,两只油亮青背的虫儿正贪婪地啃食着沾满蜂蜜的粟米,发出窸窣的声响。黄皓是刘禅自小的伴读,深谙这位少年太子的脾性。

这几日,他连同其他近侍,变着法儿地引诱刘思齐远离那些枯燥的奏章:投壶场上笑声不断,蹴鞠场中尘土飞扬,更有那宫中千娇百媚的侍女,仿佛一夜之间都变得更加光彩照人。

连素来稳重的贴身宫女春娥,在给因前夜醉酒而昏沉的太子端醒酒汤时,纤纤玉手都微微发颤,脸颊飞红——三天前,醉卧太液池畔的刘思齐醒来,竟发现摊开的奏折边角上,赫然印着一抹模糊却鲜艳的胭脂痕。

“父皇、丞相……儿臣不管了!这担子太重,这人心太杂……吾要彻底‘躺平’,就在这安乐窝里,享受这唾手可得的快活!”

又是一凡玩耍后…

一股巨大的疲惫和逃避感攫住了少年刘禅的心。

他索性将那些烦心事抛诸脑后,任由自己沉溺在黄皓等人精心编织的温柔陷阱里,嬉笑玩闹了一整天。

夜幕降临,倦意如潮水般涌来,他连寝殿都懒得回,便一头歪倒在书房的座榻上,沉沉睡去。春娥见状,连忙取来一件柔软的锦缎披风,小心翼翼地为他盖上。

然而,安宁并未持续太久。一个极其诡异而恐怖的噩梦,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猛地扑向毫无防备的少年!

他先是看到永安宫(白帝城)连绵的白幡在凄风苦雨中疯狂翻卷,天地间一片愁云惨雾,仿佛在为一位巨星的陨落而恸哭。

紧接着,西北方向,五丈原的天空,一颗象征着大汉国运的璀璨将星,带着令人心悸的尾焰,轰然坠落,大地为之震颤!

就在这双重的巨大悲恸撕裂他心肺的瞬间,成都皇城那厚重的宫门,竟被无数面目模糊的士兵用巨大的撞门锥疯狂撞击着!

“咚!咚!咚!”那沉闷而恐怖的撞击声,如同丧钟,一声声敲在刘思齐的心头,震得他灵魂都在战栗。宫墙摇摇欲坠,绝望弥漫。

更让他肝胆俱裂的是,硝烟散尽处,一个身着魏晋华服、面容带着虚假和善笑容的身影缓缓走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那是司马昭!他用一种近乎戏谑的语调问道:

“安乐公,思蜀否?”

在梦中,刘思齐惊恐地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谄媚地笑着回答:

“此间乐,不思蜀也……”

“哈哈哈……安乐公真乃憨厚长者,妙人!妙人啊!”

司马昭那刺耳的大笑在废墟上空回荡,充满了胜利者的嘲讽与轻蔑。

画面骤然切换!二叔关羽那威严而悲愤的面容浮现,丹凤眼圆睁,声如洪钟,字字泣血:

“贤侄!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死,名可垂于竹帛也!堂堂汉室宗亲,顶天立地,又何惧哉!”

这振聋发聩的忠烈之言尚未消散,更惨烈的景象接踵而至——那是他自己的儿子,未来的北地王刘谌!

在社稷倾覆、敌军破城之际,他于汉室太庙之中,悲愤欲绝,挥起利剑,亲手砍杀了自己的妻儿,最后引剑自刎!

那飞溅的鲜血,亲人倒地的绝望眼神,以及刘谌自戕时那声裂帛般的嘶吼,构成了人间至惨的画面,狠狠烙印在刘思齐的灵魂深处!

“啊——!”

刘思齐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叫,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冰水中捞出,剧烈地颤抖着,猛地从噩梦中弹坐起来!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眼前,书房的烛火依旧跳动,春娥惊慌失措的脸庞近在咫尺。

但梦中那刻骨铭心的耻辱、恐惧与锥心之痛,却无比真实地萦绕不去。他剧烈地喘息着,瞳孔中残留着未散的惊悸。

这,就是“躺平”享乐的代价吗?这就是沉溺于眼前安逸,任由权臣坐大、国力衰微、武备松弛后,自己和整个大汉帝国将要面临的、无法逃脱的悲惨宿命吗?安乐公?阶下囚?亡国之君?

宗庙倾颓,妻离子散,身死国灭,还要在敌人的戏弄下说出那遗臭万年的“此间乐,不思蜀”?

不!绝不!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一个温婉却带着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时一盏温暖的灯火驱散了眼前的黑暗。是太子妃张氏!她是猛将张飞的长女,章武元年刘禅十四岁时便已嫁入东宫。

她容貌端丽,性格中亦继承了其父的几分刚烈。此刻,她一手掌灯,一手端着一碗温水,快步来到刘思齐榻前,眼中满是关切与忧虑。她显然是被丈夫的惊叫惊醒,匆匆赶来。

刘思齐没有立刻回应张氏的询问,噩梦的余波仍在冲击着他的心神,但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与清明,如同破晓的曙光,正猛烈地刺破他心中的迷茫与恐惧。他紧紧攥住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绝对……绝对不能做那‘安乐公’!”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在心中立下血誓,“绝不能让那血流成河、社稷倾覆、遗臭万年的历史惨剧,在我刘思齐、在我大汉身上重演!

我刘禅(此时他心中已完全认同了这个承载着责任的名字),绝非庸碌无能的‘五一居士’(五维皆低)!我的资质,本就不差!”

刘备的坚韧、甘夫人的温婉、赵云拼死护卫的恩情……潜藏的血脉与过往,在此刻被巨大的危机感唤醒。

“春娥!”刘禅猛地抬头,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殿下,刚……刚过五更,正是破晓时分。”春娥连忙回答,仍心有余悸。

“破晓……”刘禅喃喃道,眼中骤然迸发出锐利的光芒。他想起了那个名垂青史的典故——祖逖闻鸡起舞!而他的名字,“思齐”,正是取“见贤思齐”之意!贤者在前,国难当头,岂能再醉生梦死?

“扶我起来!”刘禅霍然起身,语气斩钉截铁,“取我的戎装佩剑来!”

张氏和春娥都愣住了,面面相觑,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殿下要戎装?还要佩剑?

从小到大,服侍他的宫人们都清楚,除了先主刘备在世时极其严厉地强行督促他练习过寥寥数次剑法外,这位太子殿下对习武之事可谓深恶痛绝,能躲则躲。今日这是怎么了?噩梦魇着了,得了失心疯不成?

然而,刘禅的神情异常坚定,不容置疑。在春娥和张氏带着巨大困惑和担忧的帮助下,他迅速整理好一身简便戎装,束紧腰带,将那柄象征身份的宝剑牢牢握在手中,大步流星地走向宫苑之中清冷的庭院。

启明星高悬东方,天色将明未明。凛冽的晨风扑面而来,让刘禅残余的昏沉彻底消散,精神为之一振。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抽出宝剑!寒光乍现,龙吟轻颤。

“嗬!”

他低喝一声,凭着脑海中模糊的印象和一股子狠劲,奋力挥舞起宝剑。劈、砍、刺、撩……动作生涩而凌乱,毫无章法可言,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而有些踉跄。

冰冷的剑锋划过冰冷的青石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留下道道深浅不一的凌乱痕迹。这突兀的声响惊动了栖息在宫檐下的白鹭,它们扑棱棱地振翅而起,洁白的羽翼掠过微明的天空,朝着那颗启明星的方向飞去。

胡乱挥舞了一阵,刘禅已气喘吁吁,手臂酸痛。他停了下来,看着地上杂乱的剑痕和自己狼狈的样子,眉头紧锁。

这样蛮练下去,不仅事倍功半,恐怕还会伤及自身。他立刻对旁边看得目瞪口呆的近侍下令:“去!速速寻出宫中收藏的剑谱来!要最好的!”

很快,一卷描绘着精妙剑招的帛书被恭敬地呈上。刘禅展开帛书,凝神细看上面栩栩如生的人形图谱和注解。他努力模仿着图谱上的姿势,一招一式地比划起来。

动作依然僵硬,步伐也显笨拙,但那份专注和执着,却与他往日判若两人。晨光熹微,映照着少年太子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和眼中燃烧的火焰。

“这样不行,闭门造车终是虚妄。”刘禅收剑而立,心中有了计较,“待前线稍定,定要恳请子龙将军回朝,亲自教导吾习武!

唯有真传,方能铸就真功!”他暗下决心,目光投向遥远的东方,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看到了江州前线的烽烟。

就在刘禅沉浸于剑谱的玄奥,试图揣摩下一个招式时,一阵急促而略显尖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哎哟喂!我的殿下啊!这是哪个杀千刀的主意?怎敢让您金枝玉叶的身子骨,在这大清早的受这等风霜劳碌之苦!”

宦官黄皓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满脸的惊惶与痛心疾首,他尖着嗓子,目光扫过周围的宫女太监,带着明显的责问和威吓。

“是谁?是谁擅作主张?累坏了殿下的身子骨,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还不快扶殿下回去歇息!”

刘禅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电,冷冷地射向黄皓。那眼神中的寒意,让正欲上前呵斥众人的黄皓猛地一滞,仿佛被无形的冰锥刺中。

“是吾自己要练的!”刘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威严,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庭院里,震得众人心头一凛。

“黄皓,汝听好了!”

他剑尖斜指地面,语气森然。

“从今往后,不准汝再狐假虎威,搬弄是非!更不准再引诱吾去玩什么斗蛐蛐、踢蹴鞠、投壶骰子!若再敢违逆……”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汝就去浣衣局,一辈子清理茅厕粪桶!”

黄皓如遭雷击,彻底呆愣在原地,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位熟悉又陌生的太子。

就在昨天!仅仅在昨天!两人还勾肩搭背,一同逗弄着笼中的蛐蛐“铁甲将军”,互相说着些市井荤段子,惹得旁边的宫女们面红耳赤,羞赧跑开,两人则笑得前仰后合,好不快活……

怎么一夜之间,那个贪玩好乐的阿斗殿下,就变得如此……如此陌生而可怕?

“黄皓!”刘禅的厉喝将他从呆滞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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