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海洋星系的暗蚀之潮（1/2）

凡光探索号结束第四次跳跃时，最先感受到的不是视觉冲击，而是听觉上的变化——超空间引擎的嗡鸣声消失后，舱内陷入了一种深邃的寂静，那寂静如此厚重，仿佛能吸收所有声响。然后，细微的声音开始渗透进来：一种低沉的、持续的轰鸣，像是亿万顿水流在永恒循环。

舷窗外，海洋星系的景象缓缓展开。

这不是森林星系那种生机勃勃的翠绿世界，而是一片深邃的蔚蓝。恒星“海渊之光”是一颗中年蓝白色恒星，光芒清冷明亮。围绕它运行的行星中，第四颗——海洋星——最为醒目：星球表面98%被液态水覆盖，没有可见的大陆，只有零星的群岛如同蓝宝石上的瑕疵。大气层中有巨大的风暴系统在缓慢旋转，形成白色的漩涡状云图。

但最令人震撼的是海洋本身。它不是均质的蓝色，而是呈现出复杂的色带和纹理：近赤道区域是温暖的蔚蓝色，两极是冰冷的深蓝色，中间有蜿蜒的翠绿色洋流，如同星球表面流动的血管。在某些区域，海洋深处透出柔和的亮光，像是水下的城市或自然发光现象。

“美得令人窒息。”澜轻声说，她的环境传感器已经捕捉到数十种前所未见的能量模式。

星芽调出详细扫描数据：“行星直径一万二千公里，表面温度平均15摄氏度，但深海热液区可高达400度。大气含氧量28%，氮气70%，其他气体2%。重力1.1标准g，略高于地球。”

“检测到凡光能量信号。”艾拉闭着眼睛，双手按在凡光感应面板上，“来源...遍布全球。不是集中式核心，而是分布式网络，以海底的某些热液喷口为节点。等等...”

她皱起眉头：“凡光流动模式异常紊乱。有些区域的能量在逆流，有些在无序振荡，有些甚至...在自我抵消。整个网络处于不稳定状态。”

“求救信号来源定位了吗？”亚欧问。

“正在追踪...信号源在移动，不，是有多个信号源在不同位置交替发送。”星澈调整通讯阵列，“最强的信号来自这里——行星北半球的一个深海区域，坐标标记为‘凡光泉’。”

全息投影显示一个三维海洋图，其中一点闪烁着红光。放大后，可以看到那是一个海底山脉的顶峰，山顶有一个巨大的开口，从中涌出金色的光芒——那就是海洋文明的凡光核心，凡光泉。

但泉眼周围的景象令人不安：金色的光芒被黑色的脉络缠绕、分割，如同血管被血栓堵塞。更远处，大片海域呈现出病态的暗紫色，那些区域的海水似乎在...凝固？不是结冰，而是变得粘稠、胶状。

“暗蚀污染已经深入海洋凡光网络。”星芽分析数据，“污染模式与森林星不同——不是通过植物感染传播，而是通过水体本身。海水是凡光的传导介质，一旦污染，传播速度极快。”

“求救信号说他们最多坚持五天。”托尔计算着，“但从污染扩散速率看，三天内整个星球的凡光网络就会完全崩溃。”

“我们能直接降落吗？”沙砾问。

“海洋星没有大块陆地。”星澈检查着降落选项，“最大的群岛直径不超过五十公里，而且根据扫描，那些岛屿上没有生命迹象。海洋文明似乎完全生活在海底或海面漂浮结构上。”

“海面漂浮结构？”冰棱指向扫描图上的某些区域，“那些发光的平台？”

确实，在海洋表面，散布着无数发光的圆形平台，直径从几百米到几公里不等。它们由某种半透明材料构成，内部有复杂的通道结构。有些平台相互连接，形成漂浮的城市网络。

“但那些平台上也没有生命信号。”星澈确认，“所有生命迹象都集中在海面以下，最深达一万米。”

就在这时，监测系统突然警报：“检测到高速移动物体！数量...很多！从深海上升，朝我们而来！”

舷窗外，原本平静的海面开始翻涌。数十个、数百个、最终成千上万个光点从深海升起，如同逆向的流星雨。它们不是单一的形态，而是各种各样的海洋生物——发光的巨型水母、有翼的鳐鱼状生物、多足的海星类生物，甚至有一些近似海豚但体型更大的智慧生物。

但所有这些生物都有一个共同点：它们身上都有暗蚀污染的痕迹。黑色的斑块侵蚀着它们发光的身体，眼睛变成空洞的黑暗，动作僵硬而充满敌意。

“海暗影...”星芽低声说，“暗蚀族针对海洋凡光制造的武器。它们感染了海洋生物，将其转化为攻击单位。”

“它们在包围我们！”星澈准备启动防御系统。

“等等。”艾拉突然说，“不全是敌意。有些生物...在挣扎。看那里——”

她指向一群较大的发光水母。它们的伞状体上，金色光芒和黑色污染正在激烈对抗，时而金色占优，时而黑色反扑。这些水母的动作也不协调，有时向前冲，有时又突然停滞或转向。

“感染不完全。”星芽理解了这个现象，“海洋凡光网络虽然紊乱，但仍然在抵抗。有些生物还没有完全被控制。”

“能帮助它们吗？”亚欧问。

“需要建立连接，但我们的凡光频率是陆基文明，与海洋凡光的介质匹配度...”艾拉尝试接触，但反馈是强烈的排斥，“不行，频率差异太大。海洋凡光是通过水体传导的，我们的凡光是通过空气或直接接触。就像无线电波无法在水中有效传播。”

“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轨道上。”

一个意想不到的解决方案出现了。森穹长老赠送的“世界树之种”在星芽的随身包中突然发出微光。星芽取出种子，发现它正在适应周围的环境——种子的外壳变得湿润，表面浮现出类似鱼鳞的纹理。

“它在进化...”星芽惊讶地看着，“植物凡光在与海洋环境共鸣，调整自身频率。也许...我们可以用它作为桥梁。”

她将种子放在凡光感应器上。仪器显示，种子释放出一种介于植物凡光和海洋凡光之间的“过渡频率”，就像翻译器连接两种语言。

“我可以尝试通过种子建立连接。”艾拉说，“但需要进入水体，至少是海面。”

“最近的漂浮平台距离我们两百公里。”星澈计算降落轨道，“但那些被感染的海洋生物正在聚集，降落过程可能会遭到攻击。”

“用信念盾硬闯？”托尔建议。

“信念盾的能量在森林星消耗过大，还没完全恢复。”星澈检查系统，“只能支撑短时间高强度防御。”

亚欧做出决定：“快速降落，抵达海面后立即建立防御。我们需要与海洋文明取得直接联系，而不是在轨道上猜测。”

凡光探索号调整姿态，冲入大气层。与森林星浓密的大气不同，海洋星的大气层相对稀薄但富含水汽，飞船穿过时拖出长长的蒸汽尾迹。

下降过程中，感染海洋生物的攻击开始了。它们从海面跃起，用身体撞击船体，释放出黑色的能量冲击。信念盾亮起，将攻击弹开，但能量读数在稳步下降。

“护盾强度85%...70%...”托尔监控着数据，“照这个速度，抵达海面时只剩40%。”

“改变策略。”星澈做出一个大胆的机动，“利用它们攻击的间隙，进行不规律变向。海洋生物的攻击有节奏性，它们在依赖某种群体同步。”

果然，仔细观察可以发现，感染生物的攻击不是完全随机的。它们以某种看不见的信号协调，一波接一波，每波之间有几秒间隔。星澈抓住这些间隔，让飞船在攻击波之间穿梭，大幅减少了被击中的次数。

海面越来越近。透过清澈的海水，可以看到下方复杂的海底地形：高耸的山脉、深邃的海沟、绵延的珊瑚森林。而那些发光的漂浮平台，近距离看更加壮观——它们由某种生物矿物材料构成，半透明如水母，内部有复杂的腔室结构，许多海洋生物在其中游弋。

“选择一个较小的平台降落。”亚欧指示，“减少接触面。”

探索号悬停在一个直径约五百米的圆形平台上方。平台表面光滑如镜，但当飞船靠近时，表面自动打开一个圆形入口，露出下方的停泊腔室——仿佛在邀请他们进入。

“是陷阱吗？”冰棱警惕地问。

“扫描显示内部没有生命迹象，也没有暗蚀能量。”星澈报告，“但有强烈的凡光残留，像是...不久前还有人使用。”

“进去。”亚欧决定，“至少能暂时躲避海面的攻击。”

飞船缓缓降入平台内部。入口在他们进入后自动闭合，外界的喧嚣突然隔绝。停泊腔室内充满海水，但有一种力场将水排开，形成一个空气泡空间。灯光自动亮起，那是柔和的蓝色生物光，来自墙壁上镶嵌的发光珊瑚。

气密门打开，探索队成员走出。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味和某种...哀伤的气息。不是气味，是凡光频率传递的情绪信息。

“这里曾经是一个活跃的港口。”澜观察着周围的结构，“看那些停泊装置，适合各种大小的载具。但现在全都空置了。”

艾拉走向一面墙壁，上面有复杂的浮雕——描绘着海洋文明的历史：从深海热液喷口旁诞生的第一个海灵族，到建立漂浮城市的繁荣，到凡光泉的发现和文明飞跃...最后一幅浮雕却充满了不祥：黑色的阴影从深海上涌，吞噬光明的场景。

“他们预见到了危机。”艾拉轻声说，“或者说，危机已经发生，这是记录。”

星芽尝试通过世界树之种建立与海洋凡光的连接。种子在她手中发光，根系自动生长，但不是扎入地面，而是悬浮在空中，根须末端释放出微光粒子，这些粒子融入周围水体，开始传递信息。

“我感觉到...痛苦。整个海洋都在痛苦中。”星芽的表情痛苦，“不是单一生物的痛苦，是生态系统整体的痛苦。暗蚀污染改变了海水的化学平衡，破坏了凡光传导路径，导致海洋生物大规模迷失、变异...”

突然，她接收到一段清晰的信息流，不是语言，是直接的体验共享：深海中，一群海灵族围坐在凡光泉旁，试图用集体仪式净化泉水，但黑色的污染不断从泉眼深处涌出，他们的努力如同杯水车薪。绝望的情绪在群体中蔓延。

“他们在凡光泉那里，还活着，但在迅速失去希望。”星芽睁开眼睛，“我们需要去那里。但怎么去？深海一万米，我们的装备...”

“海灵族一定有交通工具。”托尔检查着停泊腔室内的设施，“看这里，这些接口适合连接某种载具。也许我们可以激活平台的系统，召唤可用的交通工具。”

他在控制面板上尝试操作。面板由发光的贝壳和珊瑚构成，没有明显的按钮，但接触时会根据接触者的凡光频率做出反应。托尔释放出地球凡光，面板亮起，显示出复杂的界面——不是文字，是三维的全息水系图。

“需要海洋凡光频率才能完全操作。”托尔说，“艾拉，你能模拟吗？”

艾拉通过世界树之种尝试。种子的根须接触面板，界面发生了变化，显示出可用的选项。其中一个图标闪烁——那是一艘流线型的潜艇状载具，标记为“快速深潜器，状态：待命”。

“选择它。”

平台下方传来机械运转的声音。一侧墙壁打开，一艘漂亮的载具滑入停泊位。它长约二十米，外形如同巨型的深海鱼，表面覆盖着光滑的银蓝色生物甲壳，前部有巨大的透明观察窗。

“这是生物技术载具。”墨星检查后惊讶，“不是金属制造，是培育生长的。看，它的外壳还在轻微脉动，是活体。”

载具的舱门自动打开，内部是湿润但可供呼吸的环境。探索队进入后发现，座位不是固定的，而是柔软的、类似海葵的结构，能根据乘坐者体型自动调整。

“只有七个座位。”金砂数了数，“我们有十一人。”

“分批前往。”亚欧决定，“我、星芽、艾拉、托尔先下去建立联系。冰棱、沙砾、星澈、陈医生、澜、墨星、金砂留在探索号和平台上，建立中继通讯和防御。”

“但下面是深海一万米，压力巨大。”陈医生担忧，“即使这载具能承受，一旦出现问题...”

“世界树之种能提供一定保护。”星芽展示种子，它现在已经完全适应海洋环境，长出了类似海藻的叶状结构，“而且，我们必须尽快与海灵族接触。时间不多了。”

第一组进入深潜器。内部控制系统同样响应凡光频率，艾拉通过种子操作。载具缓缓驶出平台，沉入海水。

深海的世界与海面截然不同。最初几百米还有阳光穿透，海水是明亮的蓝色。随着深度增加，光线迅速减弱，进入永恒的黑暗。但这不是绝对的黑暗——海洋自身在发光。

发光的浮游生物如同水中的星辰，形成绚烂的银河；深海鱼类身上有复杂的发光图案，用于沟通、诱捕或迷惑；珊瑚和海绵发出柔和的光晕；最震撼的是那些巨大的水母群落，它们的伞状体如灯笼般照亮大片海域。

但这些光芒中混杂着不祥的黑色。暗蚀污染如同墨汁滴入清水，以凡光泉为中心向外扩散。被污染的区域，发光生物变得黯淡、扭曲，发出的光变成病态的暗紫色。

“污染改变了海洋的化学特性。”星芽通过传感器分析，“看这些数据——污染区域的海水凡光传导率下降了90%，但暗蚀能量传导率却升高了300%。暗蚀族在将海洋改造成适合他们能量传播的环境。”

深潜器继续下潜。深度计显示：3000米...5000米...8000米...

压力巨大，但载具的生物外壳表现出惊人的强度。它不是硬性抵抗压力，而是动态调整——外壳厚度随深度增加而自然增厚，内部压力维持恒定。

米。海底景观终于清晰。

这里不是平坦的沙地，而是一个活跃的深海生态系统：高大的烟囱状热液喷口不断喷出富含矿物的热水，形成独特的“黑烟囱”景观；巨大的管状蠕虫丛生，有些高达三米；奇异的虾蟹类生物在热液周围聚集；更远处，有发光的珊瑚森林，形态如同陆地上的树木但更加奇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