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若涵若岚姐妹(1/2)

月色凄冷,照在荒无人烟的山巅,寒风卷过,带着刺骨的凉意。女娲娘娘按下云头,衣袂飘飘,宛若九天玄女临凡,然而她周身散发出的凛冽气息,却比这山风更寒。

青瓶紧随其后,轻盈落地,甚至不敢等娘娘开口,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岩石上。她深深俯首,额头抵着地面,单薄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像一片在寒风中凋零的落叶。

女娲娘娘并未立刻转身,只是背对着她,望着山下远处闵宁山庄依稀的灯火。沉默,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青瓶心头,每一秒都漫长如年。

良久,女娲娘娘空灵而淡漠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砸在青瓶的心上:

“青瓶,本座予你身份,许你接近顾明远,是让你替我看清他的每一分动向,掌控他的每一寸软肋。你倒好……” 娘娘的声音陡然转冷,“是日日对着他那张故作深情的脸,动了不该有的凡心,连自己是谁的人,都忘了么?”

青瓶猛地一颤,声音带着哭腔,却不敢抬头:“奴婢不敢!奴婢万万不敢!奴婢对娘娘的忠心,天地可鉴!奴婢只是……只是按照娘娘的吩咐,悉心照料神尊,以期能更好地完成娘娘交代的任务……”

“悉心照料?” 女娲娘娘倏然转身,眸光如电,直射向地上蜷缩的身影,“本座让你用‘凝玉露’延缓他神力复苏,你却次次在药中掺入滋养他本源的‘雪灵芝’粉末!本座让你用‘柔情蜜意’消磨他的意志,你却屡屡在他心神动摇时,出言提醒他坚守本心!这就是你的‘悉心照料’?这就是你完成的‘任务’?!”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在青瓶身上,让她几乎窒息,五脏六腑都像是要被碾碎。她知道自己的一切小动作,都没能逃过娘娘的法眼。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青瓶泣不成声,只能拼命磕头,“奴婢……奴婢是见神尊……见顾明远他每次承受‘赋心咒’反噬时,痛苦不堪,神魂摇曳,奴婢……奴婢实在不忍看他形神俱灭……奴婢只是想让他……稍微好过一点点……奴婢从未敢泄露半分娘娘的计划!奴婢只是……只是觉得……”

她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抬起泪眼模糊的脸,望向那双俯瞰众生的、不含丝毫感情的眼眸:“娘娘!神尊他……他已经承受了太多!用那些女子的元阴之气调和至阳之力,虽能暂缓反噬,却无异于饮鸩止渴,每一次都在损耗他的神源根基!长此以往,只怕等不到娘娘计划完成,他就要……就要支撑不住了!奴婢……奴婢只是希望能为娘娘保住这枚……重要的棋子啊!”

这番话,半是真心的哀求,半是急中生智的辩解。她试图让娘娘明白,顾明远若是提前陨落,对娘娘的大计并无好处。

女娲娘娘静静地听着,脸上无喜无怒,只是眼底的寒意愈发深邃。她缓缓抬起手,指尖一缕造化之气萦绕,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雷霆之怒。

“棋子?” 娘娘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青瓶,你太高看自己,也太小看本座了。在这局棋里,你又何尝不是一枚棋子?记住你的本分。顺从,你能继续安稳地待在他身边,或许还能偶尔施展你那点可怜的慈悲。悖逆……”

只见女娲娘娘眼中寒光一闪,并未开口,只是纤指微抬,对着青瓶的方向轻轻一勾。跪伏于地的青瓶骤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手猛地掐住自己的腰间,身体如同被投入沸水的虾米般剧烈弓起,又重重摔落在冰冷的山石上。

她腰间那条看似寻常的束带,此刻竟爆发出幽暗的乌光,如同活物般深深勒入她的皮肉,甚至能听到骨骼被巨力挤压发出的“咯咯”声。那并非物理的锁链,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的“缚神锁”,此刻正随着女娲娘娘的意志无情收紧。青瓶只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仿佛被无数烧红的钢针穿刺、撕扯,又像是被置于一座无形的巨磨之下,正在被一寸寸碾磨成齑粉。比肉体剧痛更可怕的,是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抗拒的崩解感和彻底的无力感 。

“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啊——!”青瓶的求饶声断断续续,被更惨烈的哀嚎打断。她额头早已磕破,鲜血混着泥土糊了满脸,昔日清丽的容颜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她试图运转微薄的法力抵抗,但那缚神锁却如同嗅到血腥的蚂蟥,反而缠得更紧,吞噬着她每一丝挣扎的力量 。她像一条离水的鱼,在尘埃中无助地翻滚、抽搐,十指深深抠进地面的岩石,留下道道血痕。

女娲娘娘漠然俯视着脚下蝼蚁般的挣扎,眼神静如古井深潭。她缓缓开口,声音空灵依旧,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冰冷:“青瓶,本座予你生机,是让你谨记何为‘本分’。窥探不该窥探之事,生出不该生出之念,这缚神锁之痛,便是教你长记性。”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青瓶濒临涣散的神魂上 。

直到青瓶眼神涣散,气息奄奄,几乎魂光溃散,女娲娘娘才纤指一拂。那幽暗的乌光瞬间隐去,勒入魂魄的恐怖压力潮水般退去。青瓶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只剩下本能的、细微的抽搐,连呻吟的力气都已失去。

娘娘的身影在消散前,留下最后一句轻语,却比方才的酷刑更令青瓶心胆俱裂:“好好看着顾明远和梓琪。若再有一次……这锁链收紧,便不会再松开。而你那藏于山下的幼弟,本座也会送他……去与你父母团聚。” 风声掠过山巅,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只余下青瓶破碎的躯壳和更彻底死寂的绝望,证明着神明一念之间的残酷 。

皓月当空,清辉洒在闵宁山庄的飞檐斗拱之上,万物静谧。梓琪在房中辗转难眠,白日里顾叔的异常、小满的担忧、女娲娘娘那难以捉摸的意志,以及青瓶姐姐离去时那难以言说的哀戚眼神,如同蛛网般交织在她心头。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冲动驱使着她,必须做点什么来穿透这重重迷雾。

她深吸一口气,于床榻上盘膝坐定,尝试调动体内那股日益充盈却又难以完全驾驭的娲皇神血与水灵珠之力。她回忆着古老传承中关于神魂离体的艰深法门,那需要极高的专注和对能量极其精妙的掌控。几次尝试,她的意识如同被困在琥珀中的飞虫,冲不破肉身的桎梏,只能感受到经脉中灵力奔涌的滞涩与刺痛。

然而,一想到顾叔可能正独自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想到青瓶离去时那决绝而悲伤的背影,一股不甘与倔强自梓琪心底涌起。她将全部心神沉入丹田,引导着温润的水灵珠之力如同最细腻的丝线,小心翼翼地包裹住自己那跃跃欲试的元神意识。这一次,不再是蛮横的冲撞,而是如同水滴石穿般的渗透与共鸣。

终于,在某个玄妙的刹那,梓琪感到周身一轻,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枷锁。她“看”到自己依旧在榻上闭目打坐的肉身,而她的视觉、听觉、感知,却已超脱了形体的限制,融入了夜风与月华之中。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天地间的灵气如同潮水般清晰可辨,但她也能感觉到一种微弱的、持续不断的消耗感,以及一种来自遥远星空的、若有若无的威压,仿佛有一只眼睛正冷漠地注视着世间万物,包括她这冒然离体的元灵 。

元灵状态下,梓琪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她心念一动,便已感知到山庄边缘那一缕即将消散的、属于青瓶的微弱气息。她立刻循着这气息追去,元灵之体穿越墙壁、树木,如同无物,瞬息间便来到了山庄外的一座孤峰之上。

眼前的景象让梓琪的元灵一阵剧烈波动,险些维持不住形态。只见青瓶并未走远,她跪倒在冰冷的岩石上,单薄的身躯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剧烈地颤抖、蜷缩,双手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腰间,仿佛要将自己勒断。她口中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和求饶声,额头上已是血肉模糊,鲜血混着泪水与尘土糊了满脸,昔日清丽的容颜因难以想象的痛苦而扭曲变形。

更令梓琪心神俱震的是,她以元灵之眼清晰地“看”到,青瓶腰间那条看似普通的束带,正散发着幽暗的乌光,那光芒如同活物般拧成一股无形的锁链,不仅深深嵌入青瓶的皮肉,更仿佛直接缠绕、撕扯着她的魂魄!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酷刑,远比肉体的鞭挞更加残忍百倍 。

而女娲娘娘,就静默地立于一旁,月光下的身影圣洁而威严,却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绝对冷漠。她没有说话,只是那双仿佛蕴藏着星河生灭的眼眸,冰冷地注视着脚下痛苦的挣扎。直到青瓶眼神涣散,气息奄奄,几乎魂光溃散,娘娘才纤指微拂,那幽暗的锁链光华瞬间隐去。

然而,真正的致命一击,是娘娘消散前留下的那句低语。那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精准地刺入梓琪的元灵深处:“好好看着顾明远和梓琪。若再有一次……这锁链收紧,便不会再松开。而你那藏于山下的幼弟,本座也会送他……去与你父母团聚。”

青瓶如同被抽去灵魂的破布娃娃,瘫软在地,唯有本能的细微抽搐。而那句关于“幼弟”的威胁,如同最后一道枷锁,将她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也彻底掐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与绝望。

梓琪的元灵剧烈震颤,几乎要当场溃散。她终于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原来顾叔的无奈挣扎、青瓶的屈从侍奉,甚至包括她自己看似机缘巧合的穿越与成长,都可能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码!而女娲娘娘,这位她曾视为血脉源头与庇护者的至高存在,竟是以如此冷酷无情的方式掌控着一切,用至亲之人的安危作为要挟的筹码!

强烈的愤怒、冰寒的恐惧,以及一种被彻底欺骗、利用的悲哀,如同潮水般冲刷着梓琪的元灵。她看到青瓶挣扎着爬起,踉跄着、失魂落魄地消失在下山的小路尽头,那背影写满了无法反抗的宿命感。

元灵归体,梓琪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喘息,额际已是冷汗涔涔。肉身的知觉回归,但方才所见的一幕幕已如同烙印,深深刻入她的灵魂。她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腰间那条被称为“庇护”的同心带,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其上传来的、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束缚感。

梓琪身上的束缚,远比青瓶那冰冷的锁链更为精致,也更为沉重。与青瓶时刻感受到锁链的冰冷和痛苦不同,梓琪所承受的是一种 “甜蜜的束缚” 。她所获得的每一分力量,都伴随着一件美丽的“礼物”,这些礼物在保护她、提升她的同时,也一步步地将她与女娲娘娘的布局锁得更紧。她很难去憎恨这些带来力量和保护的东西,甚至会对它们产生感情和依赖。这种将控制包装成爱与庇护的方式,远比青瓶所承受的赤裸暴力更为深刻,也更为可怕。

然而,正如所有精密的布局都可能产生变数,梓琪的善良、聪慧和对真相的渴望,可能就是打破这一切的关键。当她开始怀疑“庇护”的本质,当她意识到每一次“成长”都可能意味着更深层的束缚时,真正的反抗才算开始。她与新月之间复杂的羁绊,也不再只是被控制的纽带,而可能转化为理解真相、甚至联手破局的契机。这条同心带和未来的龙珠饰物,既是她的铠甲,也可能是她最终必须面对的、来自内部的牢笼。

女娲娘娘回到位于九天之上、云雾缭绕的居所时,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萦绕的仙灵气流都为之一滞。她按下云头,足尖轻点在水晶铺就的地面上,却让整个宏伟殿宇微不可察地一震。

守候在道场外的女童们远远便感知到那股令人心悸的威压,原本或嬉戏或静修的她们瞬间僵住,随即如同受惊的雀鸟般,齐刷刷地跪伏在道路两侧,将额头深深抵在冰凉的地面上,连呼吸都屏住了,偌大的殿前广场,落针可闻。

娘娘平日里虽威严,但气息多是空灵淡漠,如同高天流云,令人敬畏却不敢靠近。而此刻,她那张完美无瑕、足以令日月失色的面容上,虽然看不出明显的怒容,但那双蕴藏着星河生灭的眼眸中,却仿佛有雷霆暗涌,冰冷的寒意几乎要实质化。她甚至没有看那些跪伏的女童一眼,径直穿过,华丽的裙裾拂过地面,带起的不是香风,而是一股令人骨髓发冷的寒意。

所过之处,玉石雕琢的奇花异草瞬间蒙上一层寒霜,廊下悬挂的琉璃盏无声地出现了细密的裂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死寂,所有生灵都能感受到那平静表面下即将爆发的滔天怒火。

直到娘娘的身影消失在宫殿深处,那令人窒息的威压才稍稍减弱。跪在地上的女童们依旧不敢起身,互相交换着惊恐的眼神。她们服侍娘娘无尽岁月,极少见到娘娘情绪外露至此。上一次这般景象,似乎还是在上古某次大战的关键节点,有麾下神将临阵叛变之时。

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能让至高无上的女娲娘娘动如此真怒?无人敢问,也无人能答。只有那弥漫在道场每一个角落的冰冷与死寂,昭示着一位至高主宰的不悦,以及这可能带来的、无法预料的后果。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凝聚。

女娲娘娘行至那由万年寒玉雕琢而成的殿门前,脚步微顿。她冰冷的目光越过匍匐在地的众女童,落在了远处廊柱下,那个依旧保持着恭敬跪姿的身影上——周长海。

他低垂着头,姿态谦卑至极,但挺直的背脊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坚韧。作为周家少主,苁蓉的表哥,他在人前是风光无限的世家子弟,但唯有女娲娘娘和极少数核心存在知晓,他更是她亲手栽培、寄予厚望的亲传弟子,是未来辅佐、乃至…“融合”梓琪那娲皇血脉最重要的“金童”之力承载者。

娘娘眼底的冰寒略微消散,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审视。她并未让周围跪着的女童起身,只是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寂静,落入周长海耳中:

“长海,随我进屋。”

说罢,她不再停留,径直推开了那扇萦绕着混沌之气的殿门。

周长海闻声,沉稳地应了一句:“是,师尊。”这才从容起身。他并未多看两旁依旧跪伏的女童一眼,步履沉稳地跟上娘娘的脚步,步入殿内。

“轰隆——”

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门外,是噤若寒蝉的侍女与凝固的压抑;门内,将是决定未来格局的密谈,以及一场针对那颗已然开始偏离预设轨迹的“棋子”——梓琪的,新一轮布局的开始。

周长海的目光快速扫过娘娘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师尊此刻的气息,比他以往感受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危险。看来,那位“师妹”梓琪,怕是触碰了绝不能触碰的底线。而他这位“金童”,在这场风暴中,又将扮演怎样的角色?是师尊手中最锋利的剑,还是…别的什么?

殿内光影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冰冷的墙壁上,如同命运的缩影,交织着忠诚、使命与深埋的变数。

“梓琪师妹虽偶有逾越,但其本性纯善,对娘娘更是敬仰有加。她收集山河社稷图残片、寻找龙珠,无不尽心竭力,可见其忠心。”

女娲娘娘唇角微扬,似笑非笑:“长海,你是在教导本座如何识人?”

周长海深深叩首:“弟子不敢。只是……师妹年幼,修行尚浅,偶尔被俗情所惑也在所难免。恳请娘娘再给她一次机会,弟子愿以性命担保,必定悉心引导,使她回归正途。”

“担保?”女娲娘娘轻轻抬手,指尖一缕神光流转,“长海,你跟随本座修行千年,当知我最不喜的,便是有人质疑我的安排。”

一道无形的力量瞬间扼住周长海的咽喉,将他提起至半空。他周身神光涣散,脸上浮现痛苦之色,却仍艰难地说道:“师尊……弟子并非质疑……只是梓琪她毕竟是您选定的继承人……”

“正是因为她是我选定的继承人,才更不能心慈手软!”女娲娘娘眼神一冷,指尖微动,周长海便被重重摔在神殿的玉柱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时,侍立在殿外的女童们闻声涌入,见到此景,纷纷跪地求情:“娘娘开恩!周师兄也是一片好心!”

女娲娘娘扫视着脚下这些瑟瑟发抖的小生命,眼神愈发冰冷:“好,很好。看来本座平日对你们太过仁慈,竟让你们都学会了互相袒护。”

她缓缓起身,周身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严:“既然你们如此重视同门之谊,那便一同承受吧。”

话音未落,整个神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女童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束缚,齐齐跪倒在地,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她们感到周身灵力正在被一丝丝抽离,如同千万根细针同时刺入经脉。

“师尊!”周长海强忍剧痛,挣扎着想要起身,“是弟子一人的过错,与她们无关!请师尊只罚我一人!”

女娲娘娘俯视着他,眼神中没有任何波动:“长海,你至今仍不明白。在这天道运行之中,从来没有‘一人之事’。你的每一次求情,每一次心软,都可能在未来造成更大的灾祸。”

她轻轻挥手,一道金光没入周长海体内。周长海顿时感到五脏六腑如同被烈焰灼烧,额角青筋暴起,却咬紧牙关不发出一点声音。

“今日之罚,是要让你们记住,”女娲娘娘的声音如同寒冰,“在这天地棋局中,情感用事只会导致满盘皆输。梓琪的路早已注定,任何试图改变这一轨迹的行为,都是逆天而行。”

惩罚持续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当威压散去,众人都已虚弱不堪,冷汗浸透了衣衫。

女娲娘娘缓缓走回神座,语气稍缓:“长海,你可知我为何选定梓琪为继承人?”

周长海艰难地抬起头,眼中满是困惑。

“因为她身上有着你们都没有的特质——纯净的娲皇血脉与坚韧不拔的意志。”女娲娘娘望向远方,眼神深邃,“但这把利剑需要经过千锤百炼,才能斩断未来的劫难。任何不必要的仁慈,都会让她功亏一篑。”

她轻轻挥手,一枚散发着柔和光华的丹药飞到周长海面前:“服下它,三日内伤势便可痊愈。记住今日的教训,好好思量自己的职责。”

周长海接过丹药,复杂的情感在眼中流转。他最终恭敬叩首:“弟子……明白。”

女娲娘娘微微颔首,身影渐渐消散在神殿中,只留下一句若有若无的告诫:“照顾好你的师妹,但莫要再让私情蒙蔽了双眼。”

空旷的神殿中,只余下众人压抑的喘息声。周长海紧紧握着手中的丹药,心中已然明了——女娲娘娘对梓琪既有期待也有控制,而他自己,不过是这盘大棋中的一环。

神殿内,威压散去,只余下清冷的月光和一片压抑的啜泣声。女娲娘娘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殿堂深处,但那令人窒息的感觉依旧萦绕不散。

若涵第一个挣扎着爬起来,顾不得自己体内灵力滞涩、经脉隐隐作痛,踉跄着冲到瘫倒在玉柱旁的周长海身边。其他女童也相互搀扶着围拢过来,个个脸色苍白,眼中还带着未散的恐惧,却都关切地望向中间那道身影。

“周师兄,你没事吧?”若涵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扶他,又怕触碰他的伤口。只见周长海嘴角渗着一缕暗红的血迹,脸色苍白如纸,原本挺拔的身躯因剧痛而微微蜷缩,额上全是冷汗,呼吸微弱而急促。

他艰难地抬了抬眼皮,看到若涵和围过来的师妹们,努力想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牵动了内伤,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没……没事……”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连累……连累你们了……”

“师兄快别这么说!”一个年纪稍小的女童带着哭音喊道,“是我们自愿跪下来求情的!”

“是啊,周师兄,”另一个女童抹着眼泪附和,“我们都看到你对梓琪师姐是真心回护……只是……只是娘娘她……”她不敢再说下去,眼里满是后怕。

若涵咬紧下唇,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玉瓶,倒出一粒散发着清香的丹药:“师兄,这是‘润脉丹’,你快服下,能缓解些痛苦。”她将丹药递到周长海唇边,动作轻柔。

周长海没有拒绝,依言服下丹药。一股温和的药力化开,稍稍抚平了体内翻江倒海般的痛楚。他借着若涵的搀扶,勉强靠坐在玉柱旁,目光扫过一张张写满担忧和惊惧的稚嫩脸庞,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愧疚和酸楚。

这些师妹,平日里在娘娘座下战战兢兢,今日却因他一时冲动,一同受此责罚。而梓琪……他想起那个眼神清澈、却又在不知不觉中被卷入巨大旋涡的师妹,心头更是沉重。师尊的意志,如天道般不可违逆,他今日的求情,非但没能帮到梓琪,反而可能让师尊对她更加“关注”,未来的考验只怕会更加严酷。

“今日之事……谁都不要再提。”周长海缓过一口气,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尤其是……不要在梓琪面前透露半分。”

女童们纷纷点头,她们明白其中的利害。在这座神圣而冰冷的宫殿里,有些怜悯和挣扎,只能深埋心底。

若涵看着周长海依旧紧锁的眉头,低声问:“师兄,那你……打算怎么办?”

周长海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依旧灼痛的经脉和那颗缓缓化开的丹药带来的微弱暖意。怎么办?他也不知道。一边是如师如母、掌控着他一切乃至在场所有人命运的娘娘,一边是那个让他心生怜惜、不忍见她沦为棋子的师妹。

沉默良久,他才缓缓睁开眼,望向殿外那轮清冷的圆月,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等……等伤好些……我需亲自去一趟闵宁山庄。”

他必须亲眼去看看,那个让师尊如此“在意”,也让他心神不宁的梓琪,究竟在做什么,又走到了哪一步。或许,在师尊设定的命途之外,还存在着一丝微弱的、可以被扭转的可能。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微弱的星火,在他心底悄然点亮,却也带来了更深的恐惧。

“我和你一起去。”

周长海抬眼,只见一道身着月白流仙裙的倩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殿门旁。来人身姿窈窕,面容清丽绝伦,眉宇间却自带一股疏离与沉稳,正是若涵的姐姐,若岚。方才殿内众人受罚时,她恰好奉命外出办事,归来见妹妹们都不在值守岗位,心中生疑,循着气息寻来,正听到周长海最后那句话。

“若岚师姐。”周长海微微颔首,试图起身,却被体内一阵隐痛牵制,动作略显滞涩。

若岚快步上前,伸手虚扶了一下,目光扫过他苍白的脸色和衣襟上未干的血迹,又看向周围眼圈泛红、气息未平的妹妹若涵及其他女童,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心疼。

“我都听说了。”若岚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娘娘动怒,你们受牵连了。”她看向周长海,眼神复杂,“你要去闵宁山庄,是想亲眼确认梓琪师妹的现状?还是……另有打算?”

周长海在若岚清澈的目光注视下,有种被看透的错觉。若岚与他同为娘娘座下资深弟子,修行岁月更长,心思也更为缜密沉静。他沉默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师姐说的……梓琪可是上次她睡梦中魂魄离体至昆仑山之事?”

若岚点了点头,神色凝重了几分:“是。那日正是我当值,在昆仑山南天门外的‘接引仙台’感应到一股陌生却极为纯净的娲皇血脉气息波动,循迹而去,便见梓琪师妹的魂魄浑浑噩噩飘荡而至,似是被某种力量牵引而来。她当时魂体不稳,意识模糊,我只来得及将她魂魄护住,送回肉身,并未能深谈。此事我已按例禀报了娘娘,但其中蹊跷……”她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周围的妹妹们。

周长海立刻明白她的顾虑,对若涵等人温言道:“你们先回去调息,今日之事,切记守口如瓶。”

女童们虽担忧,但也知两位师兄师姐有要事相商,乖巧地行礼退下。若涵临走前,不忘担忧地看了一眼姐姐和周长海。

待殿内只剩他二人,若岚才继续低声道:“我总觉得,梓琪师妹那次的魂魄离体,并非偶然。昆仑山乃万山之祖,灵气枢纽,更是……上古诸多秘辛埋藏之地。她的魂魄为何会精准地飘向那里?而且,她当时口中似乎无意识地喃喃着‘玉佩’、‘星图’之类的词句,与我后来所知她寻找山河社稷图残片之事,隐隐吻合。”

周长海心中一震:“师姐的意思是……有人,或者某种力量,在引导她?甚至可能在睡梦中,向她传递信息?”

“不无可能。”若岚目光锐利,“而且,能在娘娘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到这一点……对方绝非寻常。你此刻去闵宁山庄,若真是关心梓琪师妹,就不能只看着她是否安好,更需留意她身边有无异常,或者……她自身是否察觉到了什么。”

周长海深吸一口气,感觉肩头的担子又重了几分。若岚提供的信息,让梓琪的处境显得更加迷雾重重。“我明白了。此行确实需更加谨慎。只是师姐你同去,娘娘若知晓……”

“我自有说辞。”若岚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坚决,“便说是奉娘娘之命,暗中协助你稳定梓琪心境,以免她再行差踏错,也算是将功补过。况且,”她顿了顿,看向周长海,“你内伤未愈,独自前往,我也不放心。闵宁山庄如今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顾明远神尊处境微妙,多一个人,多一分照应。”

周长海看着若岚清澈而坚定的眼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冰冷的天规戒律之下,这份同门之谊显得尤为珍贵。他点了点头:“好,那便有劳师姐了。我们稍作调息,明日便动身。”

翌日,晨曦微露,两道不易察觉的流光悄然离开九天之上的神宫,向着人间长白山方向的闵宁山庄而去。而山庄内的梓琪,对这两位即将到来的“访客”,以及他们背后所代表的更为复杂的局势,仍一无所知。她的命运之线,正被更多看不见的手轻轻拨动。

若岚离开后,殿内只剩下周长海与若涵二人。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一地清辉,映照着周长海苍白而疲惫的面容。殿内寂静,唯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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