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红发少年从天降(1/2)

旧尘山谷的雾,终年不散。

时值深秋,暮色四合,山谷外围的官道两旁,枯草在寒风中簌簌作响。一支约莫二十余人的商队正急匆匆赶路,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快!再快些!”商队首领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姓宋名怀山,此刻正焦灼地催促,“日落前必须赶到驿站,这地方不太平!”

他是江南织锦宋家的当家,亦是宫门已故徵宫夫人宋清韵的胞兄。此次冒险穿越旧尘山谷,是为给宫门运送一批珍贵的南疆药材——其中几味,正是徵宫那位年少宫主指名要的。

车夫们闻言,纷纷扬鞭。马蹄声、车轮声、喘息声交织成一片。

然而就在转过一道山坳时,最前方的马匹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嘶鸣,前蹄跪地!

“有绊索!”

宋怀山脸色骤变,几乎同时,两侧山坡上跃下十数道黑影。黑衣蒙面,动作迅疾如豹,手中兵器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无锋。

这个念头如冰锥刺入宋怀山的心脏。他拔出腰间长刀,厉喝:“护住货箱!结阵!”

随行的护卫都是宋家精心培养的好手,此刻虽惊不乱,迅速围成防御圈。但来袭者身手狠辣刁钻,甫一交手,便有两名护卫喉间溅血倒下。

刀剑碰撞声、惨叫声、马匹惊嘶声撕裂了山谷的寂静。

宋怀山挥刀格开迎面劈来的剑锋,手臂被震得发麻。他心中发沉——这些刺客的武功路数诡异阴毒,绝非普通山匪。宋家护卫虽勇,却非江湖高手的对手。

不过一盏茶功夫,护卫已倒下一半。货箱被砍翻两个,里面的药材散落一地。

“老爷小心!”身后老仆惊呼。

宋怀山猛地侧身,一柄淬毒的短刀擦着他脖颈划过。那刺客一招落空,第二招已至,直刺心口!

完了。

宋怀山闭上眼,耳边却听到“叮”一声脆响。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

他愕然睁眼,只见那刺客的短刀停在半空,刀尖被两根修长的手指稳稳夹住。顺着手指望去,是一个红发少年。

不,或许该说是青年——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身量已长成,肩宽腿长。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头火焰般的红发,在暮色中仿佛真的在燃烧。他穿着一身粗布短打,沾满尘土,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日落时分最后一缕光凝成的宝石。

“以多欺少,不太好吧?”少年开口,声音清朗,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刺客显然也愣了,试图抽刀,那刀却在少年指间纹丝不动。

“你是什么人?!”刺客嘶声问。

“路人。”少年眨眨眼,“看不过眼的路人。”

话音未落,他手指一错,精钢锻打的短刀竟“咔嚓”一声断成两截!断刃还未落地,少年已欺身而上,左手成掌拍在刺客胸口。

那刺客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在山岩上,软软滑落。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其余刺客见状,互递眼色,瞬间有三人同时扑向少年。刀光剑影从三个方向封死退路——这是无锋惯用的合击之术,不知多少江湖好手死于此招。

宋怀山急呼:“少侠小心!”

少年却笑了。

那笑容很特别,不是冷笑也不是狞笑,倒像是……觉得有趣。

下一刻,他的身影鬼魅般一晃。

不是轻功——宋怀山走南闯北,见过各派轻功,但这少年的身法全然不同。没有衣袂飘飘,没有足点落叶,就是最简单、最直接的位移,快得几乎拉出残影。

一名刺客的刀劈空了。

第二名刺客的剑刺空了。

第三名刺客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手腕便是一麻,兵器脱手。少年接住那把剑,手腕翻转,剑柄重重敲在他后颈。刺客闷哼倒地。

剩余刺客终于意识到不妙,为首者吹了声尖锐的口哨,所有人同时后撤,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渐浓的夜色中。

来得快,去得也快。

现场一片狼藉。宋家护卫伤亡过半,货箱倒了四五个,药材和锦缎散落在地,混杂着血污。幸存的护卫们瘫坐喘息,惊魂未定。

宋怀山强撑着走向那红发少年,深深一揖:“多谢少侠救命之恩!不知少侠尊姓大名,宋某定当厚报!”

少年正蹲在地上查看一名受伤护卫的伤势,闻言抬头,琥珀色的眼睛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清澈:“我叫火麟飞。厚报就不用了,能帮就帮嘛。”

他的口音有些奇怪,用词也与常人不同。但语气真诚,眼神干净。

宋怀山心中一动,试探道:“火少侠可是路过此地?不知欲往何处?”

火麟飞挠了挠那头红发——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几分,甚至有点少年人的稚气。“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我……好像迷路了。”

“迷路?”

“嗯。”火麟飞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土,“我醒来就在这附近,之前的事……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自己叫火麟飞,其他的,模模糊糊的。”

他说这话时表情坦然,不像作伪。宋怀山仔细打量他: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有种说不出的气度。尤其是那双眼睛,澄澈见底,没有江湖人的世故,也没有歹人的奸猾。

更重要的是,他刚才展露的身手——那绝非普通武功能练出来的。

“老爷,这位少侠的功夫……”老仆凑近低声说,“老奴活了六十岁,从未见过这样的路数。”

宋怀山心中已有计较。他再度拱手:“火少侠既无处可去,不如随我等同行?前方三十里便是驿站,今夜先落脚歇息,明日再做打算。也好让宋某略尽谢意。”

火麟飞眨眨眼,笑了:“好啊。反正我也没地方去。”

他笑得毫无防备,像秋日里突然破云而出的阳光。

驿站简陋,但好歹有热饭热汤和干净的床铺。

宋怀山包下了后院整层,让受伤的护卫治伤休息。火麟飞被安排在最好的房间,但他没急着休息,反而帮着老仆给伤员清洗包扎。

“少侠还懂医术?”老仆惊讶地看着他熟练地处理伤口。

“不算懂,就是……好像该这么做。”火麟飞一边说,一边用烧酒给一个护卫清洗伤口。那人疼得龇牙咧嘴,火麟飞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捏了点绿色药粉撒上去,“这个止疼,我自己采的。”

药粉见效奇快,护卫很快舒展了眉头。

宋怀山看在眼里,心中越发惊奇。晚饭时,他特意请火麟飞同桌,屏退左右,只留老仆伺候。

“火少侠,今日那些刺客,你可看出什么端倪?”宋怀山斟了杯酒推过去。

火麟飞没接酒,只要了茶水:“他们的招式很毒辣,招招致命。而且配合默契,不像乌合之众。宋先生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宋怀山苦笑:“宋家做的是绸缎药材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从不与人结死仇。但今日那些人……”他压低声音,“像是‘无锋’的手笔。”

“无锋?”火麟飞重复这个词,眼神里有真实的茫然,“那是什么?”

宋怀山和老仆对视一眼。江湖上居然有人不知道无锋?

“是一个刺客组织。”宋怀山解释,“行事诡秘,心狠手辣。近年来在江湖上活动频繁,许多门派世家都遭过他们的毒手。”

火麟飞“哦”了一声,若有所思:“那他们为什么要袭击你们?为财?还是……为别的?”

宋怀山沉默片刻,决定说实话:“这批货里,有送往宫门的药材。”

“宫门?”

“旧尘山谷深处的隐世家族,与无锋是死敌。”宋怀山盯着火麟飞的眼睛,“实不相瞒,宋某的妹妹曾是宫门徵宫的夫人,虽然她已故去多年,但宋家与宫门仍有往来。无锋袭击我们,恐怕是想截断宫门的药材供给,或者……警告。”

火麟飞听得很认真。烛光在他琥珀色的瞳孔里跳跃,像两簇小小的火焰。

“宫门……”他轻声重复,然后问,“那宋先生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继续送货?”

“必须送。”宋怀山斩钉截铁,“这批药材关乎人命。只是经此一劫,护卫折损大半,前路恐怕更凶险。”

火麟飞端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口。茶水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但声音清晰传来:

“那我送你们到宫门吧。”

宋怀山一愣。

“反正我也没地方去。”火麟飞笑了,那笑容在烛光下温暖又明亮,“而且我对这个‘宫门’挺好奇的。当然,如果宋先生不方便……”

“方便!当然方便!”宋怀山激动地站起身,差点打翻酒杯,“火少侠愿同行,宋某求之不得!只是……此去危险,少侠已救我等一次,宋某实在不忍再让你涉险。”

“危险?”火麟飞眨眨眼,“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他说“有意思”时,语气轻快得像在说要去郊游。

老仆在一旁偷偷抹泪——这少年郎,心肠也太好了。

当夜,宋怀山修书一封,用信鸽传往宫门,简略说明遇袭之事,并提及偶遇一位身手不凡、失忆无依的红发少年,自己有意收为养子,待入宫门后请执刃定夺。

信鸽扑棱棱消失在夜色中。

火麟飞不知道这些。他躺在硬板床上,盯着房梁。

记忆是破碎的。他记得自己叫火麟飞,记得一些零散的画面:浩瀚的星空、燃烧的火焰、并肩作战的身影……但那些画面模糊不清,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他只确定一点——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有江湖,有门派,有“无锋”和“宫门”。而他,一个突然出现的红发少年,该何去何从?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他喃喃自语,翻了个身,“反正……来都来了。”

窗外,旧尘山谷的夜雾浓得化不开。

三日后,宫门。

穿过重重雾气与戒备森严的关卡,宋家商队终于抵达宫门入口。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宏伟建筑群,灰黑色的石墙高耸入云,檐角如刀,在雾中若隐若现,肃穆而压抑。

火麟飞仰头看着,吹了声口哨:“好家伙,这地方……挺酷的。”

宋怀山已经习惯了少年奇怪的用词,低声道:“宫门规矩森严,稍后见了执刃与诸位公子,谨言慎行。”

“放心放心。”火麟飞笑嘻嘻地应着,眼睛却好奇地四处打量。

通报过后,有侍卫引他们入内。穿过长长的回廊、重重院落,最终来到一处议事厅堂。厅内陈设简朴而庄重,上首坐着一位五十余岁、面容威严的男子,身着玄色绣金纹长袍,正是当今宫门执刃宫鸿羽。

左右两侧各站着两人。

左侧靠前的青年约莫二十出头,眉眼冷峻,气质沉稳如山,正是角宫宫主宫尚角。他身侧稍后站着的少年看起来更年轻些,约莫十五六岁,生得极好,但眉宇间有股阴郁之气,穿着墨绿色绣银纹的衣裳——火麟飞猜,这大概就是宋怀山提过的、他那已故妹妹的儿子,徵宫宫主宫远徵。

右侧则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懒散的年轻公子,和另一个笑眯眯的姑娘,应当就是羽宫的宫子羽和商宫的宫紫商了。

“宋家主辛苦。”宫鸿羽开口,声音洪钟般在厅内回荡,“信中所说之事,我已悉知。这位便是火麟飞少侠?”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火麟飞身上。

尤其是那头红发——在宫门素净黯淡的色调里,那抹红色简直像一团误入水墨画的火焰,灼灼逼人。

火麟飞上前一步,抱拳行礼:“晚辈火麟飞,见过执刃,见过各位。”

礼节标准,姿态不卑不亢。

宫鸿羽微微颔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转向宋怀山:“宋家主信中言,欲收此子为养子?”

“是。”宋怀山躬身,“麟飞他失忆流落,无亲无故,却心地纯善,武艺不凡。此次若非他挺身相救,宋某与这批药材恐已遭不测。宋某膝下无子,见此子赤诚,心生怜爱,愿收为义子,入宋家族谱,日后继承家业。”

这话说得诚恳,也点明了利害:火麟飞救了药材,对宫门有恩;宋家无后,收其为养子顺理成章;更重要的是,这样一个身手不凡的少年,若能为宫门所用……

宫鸿羽沉吟不语。

宫尚角忽然开口:“火少侠师承何派?”

“不记得了。”火麟飞坦然回答,“醒来后,武功招式倒是还记得一些,但师门、来历,全无印象。”

“那日你所用身法,绝非寻常路数。”宫尚角目光如刀,“可否演示一二?”

气氛微凝。

火麟飞却笑了:“在这儿?地方有点小吧。”

宫尚角没说话,只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火麟飞环顾四周。厅堂宽敞,但确实不是动武的地方。他想了想,走到墙边一个高脚花架前,架上摆着一盆青松盆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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