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暴雨梨花针的诞生(1/2)
深秋的阳光透过旧尘山谷稀薄的雾气,在宫门的青石路上投下斑驳光影。距离火麟飞入宫门,已过去半月有余。
徵宫药房内,宫远徵正站在长桌前,手中银质小勺舀起一撮淡青色粉末,小心翼翼加入面前的白玉研钵。钵中已有数种药粉混合,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灰白色。他神情专注,连呼吸都放得轻缓——这是在配制一种新改良的“迷魂散”,需在特定温度下将七种药材以精确比例混合,差一丝,药性便截然不同。
窗外传来几声鸟鸣,然后是轻快的脚步声。
宫远徵动作未停,但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这半月来,他已熟悉这脚步声的主人——每次出现,都意味着难得的清净要被打断。
果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宫远徵没回头,继续用玉杵研磨药粉,力道均匀,节奏平稳。
脚步声停在他身后。一股暖意靠近,混着火麒麟香囊特有的清冽香气,还有一丝……糖渍梅子的甜味。
宫远徵在心里冷哼。又是这招。
下一刻,一双温热的手从背后伸来,准确无误地覆上他的眼睛。
手心干燥温暖,指腹有薄茧——是习武之人的手,但动作轻柔,像怕碰坏什么珍品。
“猜猜我是谁~”刻意压低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憋不住的笑意,气息拂过他耳廓。
宫远徵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他放下玉杵,冷声道:“手拿开。”
“猜对了就放开。”身后那人耍赖,手还故意在他眼前晃了晃。
宫远徵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果然,除了火麟飞,宫门上下没人敢对他做这种幼稚的事。
“你身上有火麒麟香囊的气味。”他声音平淡,像在陈述事实,“宋家独门配方,前调白芷、冰片,中调沉香、苏合,尾调龙涎。还有……”
他顿了顿,鼻尖微动:“糖渍梅子。今早厨房新做的那批,你至少吃了三颗。”
身后传来一声夸张的抽气。
覆在眼前的手倏地松开。
宫远徵转过身,看见火麟飞瞪圆了琥珀色的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哇,弟弟鼻子这么灵?连我吃了几颗梅子都闻得出来?”
他今天穿了身绛红色束袖劲装,依旧是金线绣火焰纹,但款式更利落。红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半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那双眼睛愈发亮得灼人。
“有事?”宫远徵收回目光,转身继续捣药。
“有啊,当然有。”火麟飞绕到他身侧,斜倚在桌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喏,送你。”
那木盒用的是上等的紫檀木,表面打磨得光滑如镜,盒盖上用银丝嵌出简单的云纹。不奢华,但做工精致。
宫远徵瞥了一眼,没接:“什么东西?”
“你打开看看嘛。”火麟飞把木盒推到他手边,眼睛亮晶晶的,像等待夸奖的小动物。
宫远徵盯着那盒子看了几秒,终于放下玉杵,用布巾擦了擦手,才拿起木盒。
入手沉甸甸的,比看起来重。他按下盒侧的暗扣,盒盖轻轻弹开。
里面铺着深蓝色丝绒衬垫,上面静静躺着一件……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是一个长约七寸、宽约两寸的金属筒,通体乌黑,泛着暗沉的光泽。筒身表面有细密的防滑纹,尾部有一个小巧的机簧扳机。筒侧有卡槽,此刻卡着一个同样乌黑的圆柱体,约拇指粗细,上面有密密麻麻的细小孔洞。
旁边还整齐排列着五个同样的圆柱体,以及一条折叠好的黑色腰带。
“这是……”宫远徵抬眼看火麟飞。
“暴雨梨花针改良版!”火麟飞得意地介绍,凑过来指着那金属筒,“我想了好久的!用老家话本里看到的原理,和紫商姐姐一起改了半个月才做出来。”
他从木盒里取出主体,放在宫远徵手中:“你掂掂,不重吧?我用的是特制的轻钢,坚固但轻盈。外面做了哑光处理,不反光,隐蔽。”
宫远徵确实觉得不重,约莫一斤左右。他仔细打量,这暗器设计得极精巧,每个部件都严丝合缝,看不出拼接痕迹。
“针筒是可替换的。”火麟飞拿起一个圆柱体,“这里面可以装三十根针。针是百炼钢打的,细如牛毛,紫商姐姐亲自淬火,硬度足够穿透皮甲。”
他演示如何将针筒插入卡槽,轻轻一旋,听到“咔”一声轻响:“这样就装好了。扣动扳机——”
他握住宫远徵的手,引导他的手指搭在尾部扳机上:“轻轻一按就行,不用太大力。”
宫远徵的手指在他掌心下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但火麟飞没注意,继续兴奋地说:“扳机连着内部机簧,用的是我设计的压缩弹簧,力道比普通机簧大三倍。一按,针筒里的三十根针会瞬间呈扇形射出,覆盖面前三尺范围。紫商姐姐测试过,五丈内可入木三分,三丈内可透皮甲。”
他从木盒里又拿出几个针筒:“这些是空的,给你自己装针用。你可以装毒针、麻针、痒痒针……随你喜欢。针筒侧壁有编号,不同编号装不同种类的针,免得弄混。”
最后他抖开那条黑色腰带。
腰带是用一种宫远徵没见过的坚韧皮革制成,内层缝了软垫,触感舒适。腰带上整齐排列着六个皮套,大小正好卡住针筒。皮套外侧有暗扣,轻轻一按就能取下或装上针筒,极为便捷。
“最妙的是这个。”火麟飞指着腰带内侧一个隐蔽的夹层,“这里可以放一个小毒囊,用软管连到针筒插槽。每次装上针筒时,针尖会自动划过毒囊口,沾上毒液。这样你就不用每次用针前现淬毒了,方便吧?”
他说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琥珀色的眼睛在药房昏暗的光线下亮得像两盏小灯笼。
宫远徵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乌黑的金属筒。筒身冰凉,但握久了,渐渐染上他掌心的温度。
“为什么做这个?”他忽然问。
火麟飞一愣:“啊?”
“我说,”宫远徵抬眼看他,深褐色的瞳孔里映出对方有些茫然的脸,“为什么花这么多心思,做这个给我?”
火麟飞眨眨眼,理所当然地说:“因为你需要啊。”
“我不需要。”宫远徵别开脸,“我有毒药,有暗器,足够自保。”
“那不一样。”火麟飞摇头,表情难得认真起来,“远徵,你擅长用毒,但武功确实……嗯,还有进步空间。这暗器轻便隐蔽,可以弥补你近身战的短板。而且针上淬毒,是你最擅长的领域,用起来得心应手。”
他顿了顿,声音放软了些:“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你觉得自己待在宫门里,有护卫,有哥哥,很安全。但万一呢?万一有无锋的人混进来,万一你独自外出采药,万一……”
他没说下去,但宫远徵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
药房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风吹过药草的沙沙声,和炉子上药罐咕嘟的轻响。
良久,宫远徵低声说:“花里胡哨。”
但他的手,依然紧握着那个金属筒。
火麟飞笑了,那笑容像阳光突然穿透云雾,灿烂得晃眼:“你就当是个玩具嘛。不喜欢的话,扔了也行。反正我和紫商姐姐做得挺开心的。”
他说着,真的转身要走。
“等等。”宫远徵叫住他。
火麟飞回头,挑眉。
宫远徵抿了抿唇,目光落在木盒里那些配件上:“这个……怎么佩戴?”
火麟飞眼睛一亮,立刻凑回来:“我教你!”
他拿起腰带,很自然地伸手要去解宫远徵现有的腰带。
“我自己来。”宫远徵后退一步,耳根泛红。
“好好好,你自己来。”火麟飞从善如流,把腰带递给他,然后开始讲解,“平时就这么系在腰上,外面罩件外袍,根本看不出来。六个针筒,你可以装不同种类的针。比如这两个装见血封喉的毒针,这两个装麻痹针,这两个装……嗯,痒痒针,捉弄人用。”
他一边说,一边帮宫远徵调整皮套的位置:“针筒要放在顺手的位置,右手习惯的话,放在右侧腰后。取用时这样——”
他示范了一个快速抽取针筒的动作,行云流水:“拔出来,插进主体,旋紧,瞄准,射击。熟练的话,三息之内完成。”
宫远徵默默看着,手指跟着虚握,似在模拟动作。
“来,你试试。”火麟飞把主体递给他。
宫远徵接过,依言从腰带上取下一个空针筒,插入卡槽,旋转锁定。动作有些生疏,但准确。
“瞄准那边。”火麟飞指着药房角落一个废弃的草靶——那是之前试毒时用的。
宫远徵抬起手臂,乌黑的筒身对准草靶。他手指搭在扳机上,犹豫了一瞬。
“轻轻按,别怕。”火麟飞在他身侧低声说,气息拂过他耳畔。
宫远徵闭了闭眼,指尖用力。
“咔”一声轻响。
机簧弹动的声音清脆短促,紧接着是“咻”的一片破空声——虽然针筒是空的,但机簧运作的力道依旧让空气震动。
宫远徵放下手臂,看向火麟飞。
火麟飞正对他笑,眼睛弯成月牙:“怎么样?手感不错吧?”
宫远徵没说话,但仔细查看起手中的暗器。他翻转主体,检查每个接缝,按压机簧测试弹性,又取下针筒,观察内部结构。
“这里。”他忽然指着针筒插槽内侧一个凸起的小机关,“如果行进中不小心碰到,可能会误触发。”
火麟飞凑过去看:“啊,这个紫商姐姐也说过。但如果不做这个凸起,针筒固定不够牢,剧烈运动可能会脱落。”
宫远徵沉吟片刻,转身走到药柜前,拉开一个抽屉,取出几样小巧的工具和一小块暗银色的金属。
“这是什么?”火麟飞好奇地问。
“软铁。”宫远徵简短回答,坐回桌前,开始拆解那个针筒插槽。
火麟飞瞪大了眼——他竟不知道,宫远徵还懂机关拆解?
只见宫远徵用细小的镊子和特制的螺丝刀,熟练地卸下几个微型螺丝,打开插槽外壳。内部是精密的机簧和卡榫结构,齿轮咬合紧密,看得火麟飞眼花缭乱。
宫远徵却神色平静,用软铁片在凸起的机关外侧加了一层薄薄的防护罩,只留出一个小孔,必须用特定角度按压才能触发。他又调整了卡榫的弹簧力度,让针筒插入时需要稍微用力旋转,但一旦锁定就极为稳固。
整个过程不过一盏茶时间。宫远徵重新组装好插槽,测试了几下,确认无误,才将主体递还给火麟飞。
“现在不会误触了。”他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火麟飞接过,反复试了几次,眼睛越来越亮:“远徵,你……你怎么会这个?”
宫远徵收拾工具,淡声道:“机关与药理有相通之处。齿轮咬合如药材配伍,力道分寸如剂量火候。看多了,自然就会。”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火麟飞知道,这需要何等的观察力和悟性。
“你也太厉害了吧……”火麟飞喃喃道,看着宫远徵的眼神里满是惊叹,“我觉得我捡到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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