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上元节灯会的“凡尔赛”(1/2)
上元节这日,旧尘山谷难得放了晴。
连月笼罩山谷的雾气薄了许多,午后的阳光甚至能穿透云层,在青石路上投下斑驳光影。宫门内也多了几分鲜活气——仆役们早早开始悬挂彩灯,厨房飘出元宵的甜香,连一贯肃穆的角宫都挂上了两盏红灯笼。
火麟飞从早起就兴奋得像只雀鸟。他在客院里转来转去,试了三四身衣裳,最后还是宋夫人拍板:“穿那身麒麟袍!上元节就该穿得喜庆!”
于是申时刚过,火麟飞就穿着那身朱红底金线绣麒麟火焰纹的华服出了门。红发用金冠束成高马尾,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琥珀色的眼睛愈发明亮。他腰间佩了块羊脂白玉,脚下是黑色鹿皮靴,整个人站在廊下,像一团误入水墨画的火焰,灼灼夺目。
“远徵弟弟!准备好了吗?”他敲响徵宫药房的门。
门开了。宫远徵依旧是一身墨绿色常服,只在外面罩了件银灰色斗篷,衬得肤色愈发冷白。他看了火麟飞一眼,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你就穿这样?”
“怎样?”火麟飞转了个圈,衣摆扬起,金线绣的麒麟在光下流光溢彩,“不好看吗?”
“……招摇。”宫远徵简短评价,越过他往外走。
“哎等等我!”火麟飞快步跟上,与他并肩,“上元节嘛,就该穿得热闹点。你看你,一身灰扑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去吊丧呢。”
宫远徵脚步一顿,侧头看他,眼神凉飕飕的。
火麟飞立刻改口:“我的意思是,你穿什么都好看!但这不节日嘛,稍微……喜庆点?”
“不必。”宫远徵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麻烦。”
火麟飞也不在意,笑嘻嘻跟在他身侧,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两人穿过宫门重重院落,路上遇到的仆役侍卫都忍不住侧目——实在是这组合太扎眼。一个红衣如火,笑容灿烂;一个绿衣似竹,冷面如霜。偏偏走在一起,有种奇异的和谐。
宫子羽和宫紫商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了。宫子羽穿了身月白色锦袍,手持折扇,倒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宫紫商则是一身鹅黄襦裙,难得打扮得像个大家闺秀,只是眼神里那股灵动劲儿藏不住。
“麟飞弟弟!这里!”宫紫商远远挥手,看到火麟飞的打扮,眼睛一亮,“哇,你这身好看!像个新郎官!”
火麟飞大笑:“紫商姐姐今天也漂亮,像个新娘子!”
宫紫商脸一红,作势要打他。宫子羽在旁边摇着扇子笑:“你们俩,一个嘴甜一个手巧,倒真是姐弟。”
他看向宫远徵,语气温和:“远徵也来了。”
宫远徵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四人汇合,由侍卫开路,出了宫门,往旧尘山谷的市集走去。
这是火麟飞第一次真正走出宫门。之前虽然随宋怀山进来,但一路匆匆,又坐在马车里,没细看。此刻走在山谷的街道上,他才真切感受到这个世界的人间烟火。
旧尘山谷的市集沿河而建,青石板路两旁店铺林立,此时已挂满了各色花灯。兔子灯、莲花灯、走马灯……琳琅满目,绵延数里。摊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声、丝竹管弦声混在一起,热闹非凡。空气中飘着元宵的甜香、炸糕的油香、糖人的焦香,还有女子身上的脂粉香。
“好热闹啊!”火麟飞眼睛都不够用了,东看看西瞧瞧,“那个糖人摊子!那个卖面具的!哇,还有杂耍!”
他像第一次进城的孩童,什么都觉得新鲜。宫紫商跟他一样兴奋,两人凑在面具摊前挑挑拣拣,一个选了孙悟空,一个选了猪八戒,戴上互相取笑。
宫子羽笑着摇头,对身边的宫远徵说:“让他们玩吧,我们慢慢走。”
宫远徵没说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着那个红色的身影。火麟飞戴了个鬼脸面具,正张牙舞爪地吓唬宫紫商,被宫紫商追着打。他边跑边笑,红衣在灯火中翻飞,像一团跃动的火焰。
“远徵弟弟!这个给你!”火麟飞突然跑回来,把一个白狐面具塞进宫远徵手里,“你看,多配你!”
面具是白底,眼眶处描着红纹,确实精致。宫远徵捏着面具,看着火麟飞期待的眼神,犹豫片刻,还是戴上了。
“好看!”火麟飞拍手,“像个修炼成精的狐仙!”
宫远徵透过面具眼孔看他,没说话,但耳根微微红了。
四人继续往前走。越往市集深处,人越多。摩肩接踵,笑语喧天。火麟飞怕走散,很自然地拉住宫远徵的手腕:“跟着我,别丢了。”
宫远徵身体一僵,却没挣开。
火麟飞的手心温热,力道不大,但握得很稳。宫远徵能感觉到他脉搏的跳动,一下一下,透过皮肤传来,有种奇异的安抚作用。
忽然,周围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看那位红衣公子……”
“天,生得真好,像画里走出来的。”
“红头发?是外邦人吗?”
“那身衣裳,怕是宫门里的贵人吧……”
“旁边那个戴面具的,气质也好冷清……”
越来越多的目光投来,尤其是女子们的目光,大胆的、羞涩的、好奇的,都聚焦在火麟飞身上。也难怪,他本就生得俊朗,那一头红发和一身华服在人群中更是鹤立鸡群,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火麟飞察觉到那些目光,非但不躲,反而挺直腰板,嘴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他微微侧头,凑近宫远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唉,长得太帅也是烦恼,走哪儿都被看。”
语气里没有炫耀,倒有几分无奈的调侃,但眉眼间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宫远徵透过面具瞥他一眼,吐出两个字:“……闭嘴。”
声音闷闷的,但火麟飞听出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他笑得更开心了,拉着宫远徵继续往前走,对那些目光视若无睹,自顾自看灯猜谜,买零嘴,还不忘给宫紫商和宫子羽也带一份。
“远徵,尝尝这个。”火麟飞买了两串冰糖葫芦,递一串给宫远徵,“我娘说上元节一定要吃糖葫芦,甜甜蜜蜜,团团圆圆。”
宫远徵看着那串红艳艳的山楂,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撩起面具下摆,咬了一颗。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中化开。
“好吃吧?”火麟飞自己也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
宫远徵没说话,但点了点头。
四人走到一座拱桥边,这里人少些,可以凭栏看河灯。河里漂着无数盏莲花灯,烛火在粼粼水波中摇曳,像漫天星辰落入了凡间。
“真美。”宫紫商趴在栏杆上,眼神迷离,“每年上元节,我都会来这儿放灯。许愿。”
“紫商姐姐许什么愿?”火麟飞好奇。
宫紫商脸一红:“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火麟飞笑,又看向宫远徵:“远徵呢?放过河灯吗?”
宫远徵摇头。
“那今年放一个?”火麟飞兴致勃勃,“听说把愿望写在灯上,顺着河水漂走,神仙就能看见。”
“无聊。”宫远徵别开脸。
但火麟飞已经跑去旁边的摊子买了四盏莲花灯,又借了笔墨。他分给每人一盏,自己先趴在桥栏上写起来,写完了小心吹干,护着烛火将灯放入河中。
宫紫商和宫子羽也写了,各自放灯。
轮到宫远徵,他看着那盏素白的莲花灯,笔拿在手里,迟迟不落。
“不知道写什么?”火麟飞凑过来,“那就写……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宫远徵看了他一眼,终于提笔,在灯上写了四个字。
字迹清隽,一笔一画都透着冷冽。
火麟飞想偷看,宫远徵却侧身挡住,快速将灯放入水中。莲花灯顺流而下,混入千百盏灯中,很快就分辨不出了。
“写的什么呀?”火麟飞不死心。
“不告诉你。”宫远徵难得学他说话,语气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狡黠。
火麟飞瞪大眼,然后笑出声:“好啊你,学坏了!”
宫远徵唇角微扬,虽然隔着面具看不见,但火麟飞能感觉到他在笑。
放完灯,天色已完全暗下来。街上灯火更盛,人潮也更汹涌。杂耍摊子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喷火的、顶碗的、走钢丝的,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火麟飞看得津津有味,宫紫商也兴奋得直拍手。
宫子羽摇着扇子,温声说:“前面有猜灯谜的擂台,听说今年的头彩是盏琉璃走马灯,精巧绝伦。要去看看吗?”
“去去去!”火麟飞第一个响应。
猜灯谜的擂台设在市集最开阔处,搭了个简易高台,台上挂满各式花灯,灯下垂着谜笺。台下已围了不少人,都在仰头看谜。
主持的是个山羊胡老先生,声音洪亮:“诸位!老规矩,猜中十题者,得铜灯一盏;猜中二十题者,得银灯一盏;若能连过三十题,便可取走今年的头彩——琉璃走马灯!”
他指向台中央。那里悬着一盏约三尺高的走马灯,灯身是透明的琉璃,上面彩绘着八仙过海的故事。灯内烛火一点,琉璃折射出七彩光芒,画面竟会缓缓转动,当真巧夺天工。
台下响起一片惊叹。
“我先来!”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跳上台,信心满满。他连猜八题,到第九题卡住了,苦思半晌,颓然下台。
接着又有几人尝试,最好成绩是猜中十五题,得了个银灯笼,欢天喜地地走了。
“我去试试。”宫子羽折扇一合,跃跃欲试。
他上台后,果然展现出不俗的才学。诗词典故信手拈来,连破二十题,赢得满堂彩。到第二十一题时,谜面是:“四面山溪虾戏水——打一字。”
宫子羽沉吟片刻,答:“思。”
“错!”老先生摇头,“再猜?”
宫子羽又想了几个答案,都不对。眼看时间将到,他只得拱手下台,领了盏银灯回来。
“可惜。”宫紫商安慰他,“已经很厉害了。”
宫子羽倒不介意,笑说:“确实难。那谜面精妙,我一时想不出。”
火麟飞盯着那盏琉璃走马灯,眼睛发亮。他碰碰宫远徵:“远徵,你想不想要那个灯?”
宫远徵瞥他一眼:“你想要?”
“我觉得它配你。”火麟飞认真道,“你药房里那盏灯太暗了,伤眼睛。这盏灯亮,还能转,你看书时放在旁边,多好。”
宫远徵沉默片刻,低声说:“难。”
“不试试怎么知道。”火麟飞活动活动手腕,“看我给你赢回来。”
说完,不等宫远徵反应,他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在台上。红衣在灯火中猎猎作响,红发高束,眉眼含笑,当真俊朗如画。
台下响起一片吸气声,不少女子窃窃私语,目光黏在他身上。
老先生也眼前一亮:“这位公子面生,请报上名来。”
“火麟飞。”火麟飞抱拳,“老先生,请出题。”
“好!第一题:一弯新月伴三星——打一字。”
火麟飞几乎不假思索:“心。”
“第二题:半部春秋——打一字。”
“秦。”
“第三题:千里相逢——打一字。”
“重。”
他答得飞快,几乎老先生话音一落,答案就脱口而出。台下从窃窃私语变成惊叹,再到喝彩。宫子羽在台下摇扇微笑,宫紫商兴奋得直拍手,宫远徵虽面无表情,但眼睛一直盯着台上那抹红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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