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是我弟弟,我就要护着你”(1/2)
刺客事件的余波,在第三日的辰时正式荡开。
长老院传令召见时,火麟飞正在徵宫后院教宫远徵一套新的近身擒拿手法。晨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青石地上,将两人交错的影子拉得很长。火麟飞握着宫远徵的手腕,引导他感受发力角度:“这招叫‘反扣擒腕’,关键在拇指压住他虎口,其余四指扣腕骨,往下一掰——”
话音未落,徵宫的老仆匆匆而来,在廊下躬身:“徵公子,表少爷。长老院有请。”
宫远徵动作一顿,抽回手。火麟飞也松开,拍了拍衣摆上不存在的灰,脸上那点笑意淡了下去。
“知道了。”宫远徵淡淡道,转身往屋内走,“换身衣裳。”
火麟飞跟着进屋,从衣架上取下那件暗红色的常服换上。宫远徵换了身墨青色绣银纹的长袍,束发戴冠,整个人显得格外肃穆。两人谁都没说话,但空气里弥漫着某种心照不宣的凝重。
去往长老院的路上,宫门显得格外安静。偶尔遇见的仆役侍卫,都垂首避让,眼神却忍不住往两人身上瞟。窃窃私语像风一样掠过:
“听说了吗?徵宫前夜进了刺客……”
“表少爷那晚也在徵宫吧?”
“长老院召见,怕是……”
火麟飞听得真切,却面不改色,甚至还冲一个偷看的小侍卫笑了笑。宫远徵走在他身侧,下颌线绷得有些紧。
长老院设在宫门深处一座独立院落,青墙黛瓦,古树参天,透着股岁月沉淀的威严。院门外守着四名黑衣侍卫,腰佩长刀,目不斜视。见两人来,其中一人上前行礼:“徵公子,表少爷。三位长老已在堂内等候。”
踏进院门,肃杀之气扑面而来。院中一棵老槐树下,立着块半人高的青石,石上深深镌刻着宫门祖训:“守正辟邪,护佑苍生”。字迹遒劲,石面光滑如镜,不知被多少代人摩挲过。
正堂的门敞着,里面光线昏暗,只点了几盏长明灯。三位老者端坐上首,皆着玄色长老袍,白发苍苍,面容肃穆。居中那位最年长,须发皆白,但眼神矍铄,正是大长老宫若风。左侧是二长老宫若林,右侧是三长老宫若山。
下首两侧,宫尚角、宫子羽、宫紫商已到了,各自垂首肃立。见两人进来,宫子羽投来担忧的一瞥,宫紫商则悄悄做了个“稳住”的口型。宫尚角神色平静,只微微颔首。
“晚辈宫远徵,见过三位长老。”
“晚辈火麟飞,见过三位长老。”
两人齐声行礼。
堂内寂静。三位长老的目光像实质般落在身上,尤其是火麟飞——那头红发在昏暗光线下依然醒目,像一团不该出现在此处的火焰。
良久,大长老宫若风缓缓开口,声音苍老却有力:“远徵,前夜之事,你已禀报尚角。今日召你二人前来,是有些细节,需当面对质。”
宫远徵垂眸:“长老请问。”
“那夜刺客潜入,是何时辰?”
“子时初。”
“你在何处?”
“药房,誊写药方笔记。”
“火麟飞可在?”
“在。他在榻上歇息,已睡熟。”
“刺客如何潜入?你如何发现?”
“屋顶有异响。晚辈自幼习医,耳力尚可。刺客落地时,踩碎了一片枯叶。”
“你如何制住他?”
“暴雨梨花针,淬了麻痹毒。他中针后动作迟缓,晚辈趁机点穴。”
“刺客服毒自尽,你为何不阻?”
“他齿间藏毒,晚辈发觉时已晚。”
一问一答,条理清晰。宫远徵语气平稳,不带丝毫情绪,仿佛在陈述别人的事。
三位长老交换眼神。二长老宫若林开口,声音较温和,但问题更犀利:“远徵,你自幼钻研医毒,武功虽不弱,但擅在暗器用毒。那刺客既是无锋‘魑’级,身手不凡,你单凭暴雨梨花针和点穴,便能三招制敌?”
宫远徵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但声音依旧平稳:“晚辈近日与紫商姐姐、麟飞表兄改良了暗器,射速与准头皆有提升。且刺客轻敌,以为药房只我一人,未全力防范。”
“哦?”三长老宫若山捋须,“那刺客靴底朱砂土,指向断魂崖。此路径隐秘,若非熟悉宫门地形者,绝难知晓。火麟飞——”
他目光转向火麟飞,陡然锐利:“你入宫门不足两月,如何得知断魂崖土质特异?”
来了。
火麟飞抬头,迎上三长老的目光,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澄澈见底:“回三长老,晚辈不知断魂崖。那土质,是前些日与紫商姐姐去后山外围采集矿石时偶然得见。紫商姐姐说那是旧尘山谷东侧特有,混有朱砂与云母。晚辈记性好,那夜查看刺客尸身时便认出了。”
“采集矿石?”宫若山挑眉,“去何处采集?为何采?”
“回三长老,是去后山外围的‘砾石坡’。”宫紫商忽然开口,上前一步,福身行礼,“是晚辈央麟飞弟弟同去的。商宫锻造需一种‘火纹钢’,此钢需以特定矿石淬炼。砾石坡产此矿石,但路险难行,晚辈一人不敢去,便邀麟飞弟弟同行。此事子羽弟弟也知晓。”
宫子羽连忙点头:“是,紫商姐姐同我说过。那日她确实采回一筐矿石,还给我看了。”
宫若山看向宫尚角。宫尚角微微颔首:“确有此事。火纹钢乃商宫秘法,紫商近日正在试制新器,需要此矿。”
三位长老沉默。堂内气氛愈发凝重,长明灯的火焰在空气里微微晃动。
终于,大长老宫若风再度开口,这次是直接问火麟飞:“你身世不明,武功路数怪异,入宫门后屡屡涉险——改良暗器、擅闯后山、如今又卷入刺客之事。火麟飞,你究竟是何人?入宫门,有何目的?”
这话问得直白,甚至尖锐。两侧的宫子羽和宫紫商都变了脸色,宫远徵猛地抬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火麟飞却笑了。不是假笑,不是冷笑,而是那种很坦然、甚至带着点无奈的笑。
“回大长老,”他拱手,语气诚恳,“晚辈真不记得从前之事。醒来时便在旧尘山谷附近,只知自己叫火麟飞,会些粗浅功夫,懂点机关药理。宋伯父仁厚,收我为子,晚辈感激不尽,唯愿以余生报答。入宫门后,得执刃、各位长老、各位兄弟姐妹照拂,晚辈视宫门如家,绝无二心。”
他顿了顿,看向宫远徵,眼神柔和下来:“至于武功路数……晚辈确实不知师承。那些招式身法,像本能般刻在骨子里。但晚辈敢以性命起誓,所学所用,从未伤过宫门一人,未来也绝不会。”
“空口无凭。”二长老宫若林摇头,“你身世成谜,武功诡异,又恰在刺客潜入时出现在徵宫。纵使远徵为你作保,也难以服众。”
这话落下,堂内一片死寂。
宫远徵忽然上前一步,与火麟飞并肩而立。他抬眸,看向三位长老,深褐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迟疑:
“他若是无锋,我早已死十次。”
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砸进静水,激起层层涟漪。
宫尚角眸光微动。宫子羽和宫紫商都瞪大了眼。三位长老也面露讶色——宫远徵性子孤冷,从不与人亲近,更遑论如此直白地维护一个来历不明之人。
宫远徵继续道,语速平缓,却字字清晰:“这月余,他与我同食同宿,教我武功,助我改良药方,制新药‘麒麟续命散’。若他是无锋细作,有无尽机会下毒、窃密、甚至取我性命。但他没有。”
他侧头,看了火麟飞一眼,那眼神很复杂,有审视,有探究,但更多是某种……坚定。
“他救我,护我,信我。”宫远徵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长老,“这样的人,若还要疑,那宫门上下,无人可信。”
堂内鸦雀无声。
火麟飞看着宫远徵的侧脸,看着那紧绷的下颌线,看着那双清澈却坚定的眼睛,心里某个地方,像被温水浸过,软得一塌糊涂。
他忽然想起那些破碎记忆里的画面——浩瀚星空下,也有人这样挡在他身前,对他说:“信我。”
是谁呢?记不清了。但那种感觉,那种被毫无保留信任、被坚定保护的感觉,跨越了时空,在此刻重叠。
良久,大长老宫若风长长叹了口气。
“远徵,你向来冷静自持,今日为何如此……”他斟酌着用词,“冲动?”
“不是冲动。”宫远徵答得干脆,“是事实。”
二长老宫若林看向宫尚角:“尚角,你意下如何?”
宫尚角沉默片刻,道:“远徵所言,确有道理。这月余,火麟飞所作所为,众人有目共睹。刺客之事,他提供关键线索,助我们锁定断魂崖。至于身世……”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火麟飞脸上:“或许真有隐情。但至少至今,他未曾做过一件危害宫门之事。”
三长老宫若山捋须沉吟,最终看向大长老。宫若风闭目思索良久,缓缓睁眼:
“既如此……火麟飞,你暂留宫门,但需受监视。角宫会派人暗中留意你的一举一动,你可有异议?”
火麟飞躬身:“晚辈无异议,谢长老明察。”
“至于你身世,”宫若风顿了顿,“宫门会继续探查。若有线索,自会告知于你。”
“谢长老。”
“都退下吧。”宫若风挥挥手,面露疲色。
众人行礼退出。走出长老院,阳光刺眼,火麟飞眯了眯眼,长长舒了口气。
宫子羽凑过来,压低声音:“吓死我了……远徵弟弟,你刚才可真敢说。”
宫紫商也拍胸口:“就是就是,我手心里全是汗。”
宫远徵没说话,只是快步往前走,脚步有些急。火麟飞追上去,与他并肩,歪头看他紧绷的侧脸,忽然笑了。
“远徵弟弟,”他声音很轻,带着笑,“你白天好帅。”
宫远徵脚步一顿,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他狠狠瞪了火麟飞一眼,加快脚步。
“真的!”火麟飞追上去,眼睛弯成月牙,“那句‘他若是无锋,我早已死十次’,说得特别有气势!我感动得差点哭了!”
“闭嘴。”宫远徵咬牙。
“不闭不闭,我就要说。”火麟飞耍赖,“远徵弟弟护着我呢,我得记一辈子。”
宫远徵猛地停步,转身盯着他,深褐色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恼怒、窘迫,还有一丝……无措。
“谁护着你。”他别开脸,声音闷闷的,“我只是陈述事实。”
“好好好,陈述事实。”火麟飞从善如流,但眼里的笑意藏不住,“那为了感谢你陈述事实,今晚我请你吃饭?我娘做了桂花酿圆子,可甜了。”
“……不去。”
“去嘛去嘛——”
“不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远,斗嘴的声音渐渐消散在长廊里。
宫尚角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神深沉。宫紫商凑过来,小声问:“哥,你真信麟飞弟弟?”
宫尚角没回答,只是道:“派人盯紧断魂崖。无锋既然露了踪迹,必有后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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