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发烧与喂药(1/2)
第十一章 发烧与喂药
谷雨过后,旧尘山谷的雨便没停过。
淅淅沥沥,时大时小,将宫门的青瓦灰墙洗得发亮,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和草木清气。火麟飞却顾不上赏雨——他把自己关在商宫工坊里,已经三天了。
“自动配药机”虽然炸过一次,但火麟飞没死心。他拉着宫紫商,白天黑夜地捣鼓改进版。这次他学乖了,先做小比例模型,用清水和细沙模拟药粉,反复测试下料速度和混合均匀度。宫紫商负责机械结构,他负责算法——这个词是他自己发明的,意思是“怎么让机器按我们想的来”。
“齿轮比还要调,现在转速不稳。”
“螺杆推进的力度不够,药粉容易卡住。”
“震动筛的振幅太大,细粉都飞出去了……”
两人趴在图纸堆里,眼睛熬得通红。宫远徵来看过两次,每次都是冷着脸放下食盒,留下一句“莫要胡闹”,便转身离开。但食盒里的饭菜总是热的,还有一盅安神补气的药汤。
第三天傍晚,模型终于调试成功。巴掌大的小机器,倒入“药材”(其实是彩色细沙),设定好比例,启动机关,齿轮转动,螺杆推进,震动筛轻摇,最后从出口流出的,是混合均匀的彩色细沙。
“成了!”宫紫商欢呼,抱住火麟飞又跳又笑。
火麟飞也笑,但笑容有些发虚。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眼前闪过细碎的金星。三天没怎么合眼,加上一直高度集中精神,身体开始抗议了。
“今天就到这儿吧,”他声音有些哑,“明天咱们做大号的,用真药材试。”
宫紫商看出他脸色不好,连忙点头:“你快回去歇着,眼睛都红了。”
火麟飞摆摆手,撑着桌子站起来,脚步虚浮地往外走。雨还在下,细密的雨丝打在脸上,凉意让他清醒了些。他没回客院,而是拐去了徵宫——改良版的机器需要几种特殊药材做润滑防粘,他想找宫远徵要些样品。
药房里亮着灯。宫远徵正在处理一批新到的“鬼面藤”——那是种罕见的毒草,汁液剧毒,但提炼得当可制成强效麻药。他戴着特制的鹿皮手套,用银刀小心剖开藤蔓,收集流出的乳白色汁液。
火麟飞推门进来时,宫远徵刚好切开最后一段。浓烈的辛辣气味扑面而来,火麟飞猝不及防吸了一口,顿时喉咙发痒,连咳了几声。
“出去。”宫远徵头也不抬,“鬼面藤气味有毒,吸多了伤肺。”
“没事……咳……我就拿点滑石粉和云母片……”火麟飞边说边往里走,眼睛在药柜上搜寻。
“在第三排左数第七个抽屉。”宫远徵依旧专注着手里的活,“自己拿,拿了快走。”
火麟飞找到抽屉,取出两包药材。转身时,眼前忽然一阵发黑,他下意识扶住药柜,才没摔倒。
“你怎么了?”宫远徵终于抬眼,看见火麟飞苍白的脸色,眉头蹙起。
“没事,有点累。”火麟飞挤出一个笑,“三天没睡好,正常。”
“脸色不对。”宫远徵放下银刀,摘了手套走过来,伸手探他额头。掌心触到一片滚烫,他脸色一变:“你在发烧。”
“啊?有吗?”火麟飞自己摸了摸额头,确实烫手,“难怪我觉得头重脚轻……”
话没说完,他身子晃了晃。宫远徵一把扶住他,触手是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的高热。
“你吸了鬼面藤的毒雾。”宫远徵声音发紧,“本就劳累体虚,毒气入肺,引发高热。胡闹!”
他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把火麟飞弄到里间的榻上,转身就去配药。火麟飞想说自己能走,但刚坐起来就天旋地转,只好乖乖躺下。
眼皮越来越重,耳边是宫远徵翻找药材、捣药煎煮的声音,还有他压抑着怒气的低语:“……不知死活……三天不睡……还往毒雾里凑……”
声音渐渐模糊,火麟飞沉入黑暗。
他做了很多梦。
梦里有熊熊燃烧的火焰,灼热得让人窒息。他在火中奔跑,寻找出路,但四面八方都是火墙。有个声音在喊他,很焦急,但他听不清是谁。
然后火焰变成了星空,浩瀚无垠的星空。他漂浮在虚空里,身边有很多人——那个胖乎乎的少年在说什么,表情很焦急;粉发少女伸手想拉他;紫发青年皱着眉头;银发少年抿着唇;那对兄妹,哥哥护着妹妹,都在看他……
他们在喊他的名字:“火麟飞!火麟飞!”
他想回应,但发不出声音。身体像灌了铅,不断下坠,坠入更深的黑暗。
黑暗里有双眼睛看着他,深褐色的,像浸在寒潭里的琉璃,但此刻潭水被搅乱了,满是焦急、担忧,还有……恐慌?
是谁……
“火麟飞!”
他猛地睁开眼。
视线模糊,像隔着一层水。他花了好几息才看清,自己躺在徵宫药房的里间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窗外天光昏暗,不知是傍晚还是凌晨。
“醒了?”
声音从旁边传来,沙哑得厉害。火麟飞费力转过头,看见宫远徵坐在榻边的椅子上,手里端着药碗。他脸色苍白,眼下有浓重的青黑,墨发有些凌乱,外袍皱巴巴的,像是几天没换。
“远……徵?”火麟飞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宫远徵没应声,只是把药碗凑到他唇边:“喝药。”
药汁黑乎乎的,冒着热气,气味苦涩刺鼻。火麟飞本能地偏开头:“苦……”
“喝。”宫远徵声音冷硬,但端着碗的手很稳。
火麟飞勉强撑起上半身,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顿时苦得整张脸皱成一团:“这什么……比黄连还苦……”
“鬼面藤毒雾入肺,引发邪热。这药清肺解毒,自然苦。”宫远徵面无表情,“全部喝完。”
火麟飞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胃里一阵翻腾。他摇摇头,缩回被子里:“不喝……让我睡一觉就好了……”
“火麟飞。”宫远徵连名带姓叫他,声音里压着怒气,“你已昏迷了两天一夜。高热不退,再不服药,邪热攻心,神仙难救。”
两天一夜?火麟飞愣了愣,难怪浑身像散了架,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但他还是摇头。不是任性,是实在喝不下——那药味让他作呕,喉咙像被砂纸磨过,每吞咽一下都疼。
两人僵持着。宫远徵端着碗,火麟飞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带着病中的脆弱和固执。
良久,宫远徵忽然放下药碗,起身走了出去。
火麟飞以为他生气了,心里莫名有些慌。他想喊,但发不出声音,只好眼巴巴看着门口。
不一会儿,宫远徵回来了,手里多了个蜜饯罐子。他坐回榻边,重新端起药碗,看着火麟飞:“喝完,给你吃蜜饯。”
像哄孩子。
火麟飞有点想笑,但笑不出来。他挣扎着坐起来,靠在床头,闭着眼,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你喂。”
宫远徵舀起一勺药汁,吹凉,送到他嘴边。火麟飞张嘴喝了,苦得浑身一颤,但强忍着没吐出来。一勺,两勺,三勺……药汁很苦,但宫远徵喂得很慢,每勺都吹凉,动作甚至算得上温柔。
喝到一半,火麟飞实在受不了了,推开勺子,剧烈咳嗽起来,咳得眼眶通红,眼泪都出来了。
宫远徵放下碗,轻轻拍他的背。等咳嗽稍缓,他端起碗,看着碗里还剩小半的药汁,又看看火麟飞惨白的脸和抗拒的眼神,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火麟飞永生难忘的事——
他含了一口药汁,俯身,捏住火麟飞的下巴,吻了上去。
是的,吻。
唇齿相接的瞬间,苦涩的药汁渡了过来。火麟飞完全懵了,眼睛瞪得老大,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宫远徵闭着眼,睫毛颤得厉害,耳根红得像要滴血,但动作不容拒绝。
药汁渡完,宫远徵迅速退开,背过身去,肩膀微微发抖。
火麟飞呆呆地咽下药汁,嘴里除了苦,还有一丝……甜?不对,是蜜饯的味道。宫远徵刚才含过蜜饯?
他还没反应过来,宫远徵又转回来,脸上已恢复平日的冷色,只是耳根的红晕一时半会退不下去。他把一颗蜜饯塞进火麟飞嘴里,声音硬邦邦的:“含着。”
蜜饯的甜冲淡了苦,火麟飞慢慢嚼着,眼睛还盯着宫远徵,脑子一片空白。
宫远徵不看他,收拾药碗,收拾蜜饯罐子,动作有些慌乱。最后他端起托盘,走到门口,停住,没回头:“……我去煎第二副。”
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
火麟飞靠在床头,嘴里蜜饯的甜味化开,混着药汁残留的苦,还有……宫远徵唇上微凉柔软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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