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醉酒与真心话(1/2)
第十七章 醉酒与真心话
秋分刚过,宫门里迎来了另一场家宴。
这次是庆祝旧尘山谷东侧新发现的矿脉——据说是宫尚角亲自带队勘察,找到了几处稀有矿石,可用来锻造更精良的兵器。执刃宫鸿羽大悦,下令设宴,宫门上下皆有赏赐。
宴席设在羽宫正厅。厅内灯火通明,长案摆成“回”字形,上首是执刃和三位长老,左侧是角宫、商宫,右侧是羽宫、徵宫,再往下是各宫有头脸的管事、护卫长。人人着新衣,面带喜色,笑语喧哗,一派和乐。
火麟飞的伤已好了八成,右臂绷带拆了,只留一层薄薄的药膏,藏在宽袖下看不出来。他今天穿了身朱红色锦袍,金线绣着流云纹,衬得红发愈发明艳。一进场,就吸引了无数目光——有好奇,有赞叹,也有不易察觉的探究。
宫远徵坐在他身侧,依旧是一身墨绿色常服,只在领口袖边用银线绣了暗纹,低调清冷。他垂眸拨弄着面前的玉箸,对周遭热闹视若无睹。
“远徵弟弟,”火麟飞凑近,压低声音笑,“你看子羽哥哥,脖子都快伸断了——在看谁家姑娘呢?”
宫远徵抬眼,瞥了对面一眼。宫子羽果然坐立不安,目光时不时飘向厅外,耳根泛红。他淡淡道:“多事。”
“我看是看上了谁。”火麟飞摸着下巴,眼睛滴溜溜转,“等会儿我去问问……”
“老实吃饭。”宫远徵夹了块清蒸鲈鱼放进他碗里。
火麟飞嘿嘿一笑,老实吃鱼。鱼肉鲜嫩,入口即化,他满足地眯起眼。宫远徵看着他,唇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又很快压下。
宴至中旬,气氛愈发热烈。宫鸿羽难得兴致高,与三位长老对饮几杯后,便让各宫自行敬酒。宫尚角先起身,向执刃和长老敬酒,言辞恭谨,气度沉稳。接着是宫子羽,他也站起来,说了几句吉祥话,只是眼神飘忽,显然心不在焉。
轮到徵宫时,宫远徵起身,端了杯清茶——他素不饮酒,宫门皆知。他敬了执刃和长老,又转向宫尚角:“哥。”
宫尚角举杯,与他隔空一碰,一饮而尽。
火麟飞也跟着站起来,端着酒杯,笑容灿烂:“晚辈敬执刃、各位长老、尚角哥哥、子羽哥哥、紫商姐姐,还有远徵弟弟——多谢大家这段时日的照顾!”
他说得坦荡,眼神清亮。宫鸿羽抚须点头,三位长老也面露笑意。宫尚角举杯,宫子羽咧嘴笑,宫紫商更是直接嚷:“麟飞弟弟嘴真甜!”
火麟飞仰头,一杯酒下肚。是果子酒,清甜醇厚,带着果香,后劲却足。他放下杯,觉得喉间暖洋洋的,胃里也热起来。
接下来便是自由敬酒。各宫管事、护卫长纷纷上前,向执刃、长老、各宫宫主敬酒。火麟飞作为宋家义子、宫门表少爷,也被人拉着喝了几杯。起初他还推拒,说伤刚好不宜多饮,但架不住众人热情,加上那果子酒确实好喝,便一杯接一杯下了肚。
宫远徵起初没在意,只安静吃菜,偶尔抬眼看看火麟飞。但几轮过后,他察觉不对——火麟飞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眼睛水亮,说话声音越来越大,笑声也越来越……放肆。
“远徵弟弟!”火麟飞忽然凑过来,胳膊搭在他肩上,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笑嘻嘻地说,“这酒真好喝!你也尝尝?”
温热的气息混着果酒甜香扑在耳畔,宫远徵身体一僵。他想推开,但火麟飞手臂沉甸甸的,推不动。
“你醉了。”宫远徵压低声音。
“没醉!”火麟飞大声反驳,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我还能喝!子羽哥哥!再来一杯!”
对面的宫子羽也喝得半醉,闻言哈哈大笑,端着酒壶摇摇晃晃走过来:“来来来!麟飞弟弟好酒量!哥哥陪你喝!”
“子羽。”宫尚角蹙眉,“适可而止。”
“没事儿哥!”宫子羽摆手,给火麟飞又满上一杯,“今儿高兴!麟飞弟弟伤好了,矿脉找到了,双喜临门!喝!”
火麟飞接过杯子,仰头就干。酒液顺着嘴角滑下,他胡乱一抹,笑得见牙不见眼:“痛快!”
宫远徵脸色沉下来。他看向宫尚角,宫尚角微微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宫远徵抿唇,没再说话,但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握紧。
宴席又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火麟飞被宫子羽拉着,又喝了三四杯。他起初还能说笑,后来渐渐迷糊,整个人软绵绵地挂在宫远徵身上,头靠在他肩窝,嘴里含糊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宫远徵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视线——好奇的,探究的,玩味的。宫紫商在对面捂嘴偷笑,宫子羽还在傻乐,宫尚角眼神深沉,执刃和长老们则面露讶异。
“远徵弟弟……”火麟飞忽然抬起头,凑到他颈边,鼻尖动了动,声音拖得又软又长,“你好香啊……”
宫远徵呼吸一滞。
“是药香味吗?”火麟飞又凑近些,温热的唇几乎擦过他耳廓,“清清凉凉的,像薄荷……又像……嗯……雪?”
他说话时,气息全喷在宫远徵耳侧。宫远徵耳根瞬间红透,想躲,但火麟飞靠得太紧,躲不开。
“你、你坐好。”他声音发紧。
“不嘛……”火麟飞耍赖,整个人往他怀里缩,“弟弟身上舒服,凉凉的……”
他声音不小,周围几桌都听见了。窃窃私语声响起,夹杂着低笑。宫紫商眼睛瞪得溜圆,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地上。宫子羽茫然地看着他们,后知后觉地挠头:“诶?麟飞弟弟怎么了?”
宫尚角放下酒杯,起身走过来。他看了眼醉醺醺的火麟飞,对宫远徵道:“他醉了,你送他回去。”
语气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宫远徵点头,深吸一口气,伸手揽住火麟飞的腰,想把他扶起来。但火麟飞醉得厉害,浑身软得像摊泥,根本站不稳。宫远徵试了两次,都没成功,反而被火麟飞带得踉跄了一下。
“远徵弟弟……”火麟飞仰头看他,琥珀色的眼睛蒙着水汽,亮得惊人。他抬手,手指轻轻拂过宫远徵的脸颊,动作很轻,像羽毛拂过。
“你长得真好看……”他喃喃道,声音里带着醉后的含糊和某种……直白的痴迷,“就是不爱笑……你要是多笑笑,肯定更好看……”
宫远徵整个人僵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他能感觉到火麟飞的指尖温度,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果酒香,能看见他眼里毫不掩饰的、纯粹得像孩童的喜欢。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们,表情各异。宫紫商捂着嘴,眼睛瞪得像铜铃;宫子羽张着嘴,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宫尚角眉头深锁,眼神复杂;执刃和长老们交换着眼神,意味不明。
而宫远徵,在一片死寂中,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像擂鼓,震得耳膜发疼。
“我最喜欢弟弟了……”
火麟飞最后嘟囔了一句,头一歪,彻底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呼吸绵长,带着酒气,混着身上那股清爽的皂角味。
宫远徵站在原地,抱着怀里醉倒的人,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感受着怀里人温热的体温和规律的呼吸,脑子一片空白。
良久,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平日的冷色。他打横抱起火麟飞——这个动作引来一阵低呼——转身,对执刃和长老微微躬身:“他醉了,晚辈先送他回去。”
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宫鸿羽点头:“去吧,好生照顾。”
宫远徵抱着火麟飞,大步走出正厅。他走得很快,步伐却很稳,怀里的火麟飞被护得很好,没受一点颠簸。
身后,厅内沉默片刻,然后爆发出更大的喧哗。
“我的天……远徵弟弟居然抱他……”
“表少爷醉成那样,说了什么胡话……”
“最喜欢弟弟了?这……”
“嘘!小声点!尚角公子看着呢……”
窃窃私语声被抛在身后。宫远徵抱着火麟飞,穿过回廊,穿过庭院,往徵宫走去。夜风很凉,吹散了他脸上的热意,却吹不散心头那团乱麻。
火麟飞的醉话,像魔咒,在耳边一遍遍回响。
“你好香……”
“你长得真好看……”
“我最喜欢弟弟了……”
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他心口。不疼,但震得他发慌。
怀里的人睡得香甜,头靠在他胸前,红发散在他臂弯,像一匹上好的锦缎。呼吸均匀,脸颊绯红,嘴角还带着点笑意,像做了什么美梦。
宫远徵低头看他,看了很久。月光洒在火麟飞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影,鼻梁挺直,嘴唇因为醉酒而泛着水润的光。
确实……好看。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宫远徵自己都惊了一下。他别开脸,加快脚步。
回到徵宫,药房里还亮着灯。宫远徵把火麟飞放在里间的榻上,脱了他的鞋袜和外袍,又拧了湿布巾给他擦脸。动作很轻,很仔细,像对待什么易碎的瓷器。
火麟飞在睡梦中咕哝了一声,无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腕,往自己怀里带:“弟弟……别走……”
宫远徵手腕被他抓着,温热的触感从皮肤相接处传来,一路烫到心里。他僵了僵,想抽回手,但火麟飞抓得很紧,嘟囔着“冷”。
现在是秋夜,确实有些凉。宫远徵看了眼榻上——只铺了层薄褥。他沉默片刻,从柜子里抱出床厚被,给火麟飞盖上。又倒了杯温水,扶他起来喂了几口。
火麟飞迷迷糊糊喝了水,又倒回去睡,但手还抓着他的手腕。
宫远徵坐在榻边,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又看看火麟飞熟睡的脸,最终没再试图抽回。他就这么坐着,任由火麟飞抓着手,看着窗外的月亮慢慢西移。
夜很静,只有火麟飞均匀的呼吸声,和他自己有些乱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火麟飞翻了个身,手松开了。宫远徵收回手腕,那里已被握出一圈红痕。他盯着那圈红痕看了会儿,然后起身,吹熄了灯。
他没回自己房间,而是搬了把椅子坐在榻边,就这么守着。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火麟飞脸上,也洒在他身上。一坐一卧,一明一暗,像幅静止的画。
宫远徵看着火麟飞的睡颜,脑子里又想起那些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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