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醉酒与真心话(2/2)

“最喜欢弟弟了……”

是真的吗?

还是……只是醉话?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当火麟飞靠在他肩上,用那种软绵绵的、带着痴迷的语气说这些话时,他心跳得快疯了。当火麟飞的手指拂过他脸颊时,他整个人像被定住,动弹不得。当火麟飞说“别走”时,他竟真的……舍不得走。

这种陌生的、失控的感觉,让他恐慌,又让他……沉溺。

像坠入一片温暖的深海,明知危险,却不想挣扎。

宫远徵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再睁眼时,他眼神清明了许多,但深处有什么东西,已悄然改变。

他伸手,轻轻拨开火麟飞额前一缕碎发,动作轻得连自己都没察觉。

然后,他就这么坐着,守着,直到天光微亮。

第二天,火麟飞是被头疼醒的。

他呻吟一声,捂着脑袋坐起来,觉得脑子里像有群小人在敲锣打鼓,嗡嗡作响。喉咙干得冒烟,胃里也一阵阵翻腾。

“醒了?”

清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火麟飞转头,看见宫远徵坐在窗边椅子上,手里拿着卷医书,但眼睛下面有浓重的青黑,脸色也有些苍白,像一夜没睡。

“远徵?”火麟飞揉着太阳穴,声音沙哑,“你怎么在这儿?我这是……在徵宫?”

他环顾四周,认出这是药房里间。自己躺在榻上,盖着厚被,身上还穿着中衣,但外袍鞋袜都脱了,整齐放在一边。

“你昨晚醉了。”宫远徵放下书,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他,“喝。”

火麟飞接过,咕咚咕咚灌下去,总算觉得喉咙好受了些。他努力回忆昨晚的事,但记忆只停留在和宫子羽拼酒那里,后面一片模糊。

“我……怎么来的?”他小心地问。

“我带你回来的。”宫远徵语气平淡。

“哦……”火麟飞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我没……撒酒疯吧?”

宫远徵动作顿了顿,背对着他收拾桌上的医书,声音听不出情绪:“没有。”

“那就好。”火麟飞松了口气,咧嘴笑,“我酒品还行,一般不闹事。”

宫远徵没接话,只是把医书放回书架,然后转身看他:“头疼?”

“有点……”火麟飞苦着脸,“还有点恶心。”

“活该。”宫远徵冷冷道,但还是从药柜取出个小瓷瓶,倒出颗药丸递给他,“解酒药。”

火麟飞接过吞了,药丸清凉,入喉后头疼果然缓解了些。他讨好地笑:“谢谢弟弟。”

宫远徵别开脸,耳根几不可察地红了。

火麟飞没注意,他正努力拼凑昨晚的记忆碎片。隐约记得自己好像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动作,但具体是什么,想不起来。只记得宫远徵身上好闻的药香味,记得他怀里凉凉的,很舒服……

等等。

怀里?

火麟飞愣住,抬头看向宫远徵。后者正站在窗边,背对着他,墨发披散,肩线有些紧绷。

“远徵,”火麟飞试探着问,“我昨晚……没干嘛吧?比如……说什么胡话?或者……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宫远徵背影僵了僵,良久,才咬牙吐出两个字:

“……没有。”

声音闷闷的,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火麟飞眨眨眼。虽然宫远徵说没有,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看宫远徵那副“别问了再问杀了你”的表情,他又不敢多问。

“哦……那就好。”他干笑两声,掀开被子下床,“那我先回去了,我娘该担心了。”

宫远徵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

火麟飞穿好鞋袜外袍,走到门口,又回头:“远徵,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没睡好?要不歇会儿?”

“不必。”宫远徵依旧没回头。

火麟飞挠挠头,推门出去了。门外阳光刺眼,他眯了眯眼,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

回客院的路上,他遇见了宫紫商。宫紫商一看见他,眼睛就亮了,几步冲过来,抓住他胳膊,压低声音,兴奋得直抖:

“麟飞弟弟!你昨晚可太勇了!”

“啊?”火麟飞茫然。

“还装!”宫紫商挤眉弄眼,“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挂在远徵弟弟身上,说人家香,说人家好看,还说最喜欢弟弟了!我的天,姐姐我活了十九年,第一次见远徵弟弟脸那么红!耳朵都快滴血了!”

火麟飞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我……我真这么说了?”他声音发颤。

“千真万确!”宫紫商用力点头,“全厅的人都听见了!子羽那个傻子还问‘麟飞弟弟怎么了’,尚角哥哥脸都黑了!执刃和长老们表情可精彩了!你是没看见,远徵弟弟抱你出去的时候,那背影,啧啧,像落荒而逃!”

火麟飞脑子里“轰”的一声,彻底懵了。

挂在他身上……说他香……说他好看……最喜欢弟弟……

这些……真的是他说的?

他捂着脸,蹲在地上,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完了完了……”他哀嚎,“远徵肯定生气了……他今天脸色那么差,黑眼圈那么重,肯定是气的一夜没睡……”

宫紫商也蹲下来,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弟弟啊,姐姐觉得,远徵弟弟不一定是生气。”

“那是什么?”

“是害羞。”宫紫商眼睛弯成月牙,“你是没看见他昨晚看你的眼神……虽然僵硬,但没推开你,还抱你回去。今天早上那黑眼圈,说不定是守了你一夜呢?”

火麟飞抬头,眼睛发直:“真、真的?”

“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宫紫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行了,你自己琢磨去吧。姐姐还得去商宫忙呢。对了——”

她走开两步,又回头,冲他眨眨眼:“加油哦,麟飞弟弟。姐姐看好你!”

说完,哼着小曲走了。

火麟飞蹲在原地,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宫远徵没生气?是害羞?还守了他一夜?

可能吗?

那个冷得像冰、说话不超过三个字的宫远徵?

他想起今早宫远徵苍白的脸,浓重的黑眼圈,泛红的耳根,和那句咬牙切齿的“没有”。

好像……确实不像是生气。

倒像是……窘迫?慌乱?不知所措?

火麟飞慢慢站起身,看向徵宫的方向。

阳光洒在灰黑色的屋檐上,镀了层金边。药房窗户关着,看不见里面的人。

他站了很久,然后转身,往客院走去。

脚步很慢,很沉。

但心里,却有什么东西,在悄悄破土,生根,发芽。

而在徵宫药房,宫远徵依旧站在窗边,看着火麟飞离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回廊尽头。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根。

还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