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社死余烬与抉择倒计时(1/2)

玉笋醒来时,身体残留着被陌生臂膀禁锢过的触感,滚烫得如同烙印。

慧明师太看似慈悲的“关怀”,字字句句都在将她推下悬崖。

玄真子沉默地承受着同门的鄙夷与百日扫尘的惩戒,冰冷扫帚柄几乎被他捏碎。

而石墙孔洞后那道染上赤红的耳根,成了玉笋混乱心绪里唯一清晰的印记。

玉笋是被骨头缝里透出的酸痛给硌醒的。

意识像沉在浑浊的泥水里,挣扎着往上浮,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胸腔深处火辣辣的拉扯感。眼皮沉重得黏在一起,她费力掀开一条缝隙,禅房熟悉的、带着霉味和线香气息的昏暗光线涌了进来。喉咙干得冒烟,她下意识地想吞咽,舌尖却舔到一丝若有似无的、不属于自己的气息——清冽、冷硬,像初雪后松针的味道,却又混杂着尘土和汗水蒸腾过的微咸。

这气息像一根带着倒刺的钩子,猛地扎进混沌的记忆里。

不是梦。冰冷坚硬的臂弯圈锢着她的腰背,粗粝的布料摩擦着她裸露的脖颈和手腕,陌生的男性体温透过薄薄的僧衣渗进来,滚烫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战栗。她在那片令人窒息的禁锢里徒劳地挣动,耳边似乎还残留着低沉短促的喘息,分不清是她的还是那个人的。

“呃……”一声破碎的呻吟溢出喉咙,玉笋猛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揪住胸口的僧衣,仿佛要把那残留的、令人羞耻的触感从皮肤上剥离下去。胃里翻江倒海,一种比饥饿更强烈的恶心感攫住了她。被抱过的地方,每一寸肌肤都在无声尖叫,像沾上了洗不掉的污秽。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呀!师姐你醒啦!”静心那张圆润的脸探了进来,眼睛亮得惊人,像揣着天大的秘密,强压着兴奋,蹑手蹑脚地端着一碗黑黢黢的药汁凑到床边。药味苦涩浓烈,瞬间盖过了那丝若有似无的松针气息。

玉笋别开脸,喉咙发紧。

静心把药碗放在床头小几上,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一副想说什么又拼命忍住的样子,小眼神滴溜溜地在玉笋苍白的脸上打转,终于还是没憋住,压低了嗓子,神秘兮兮又带着点莫名的向往:“师姐你可算醒了!昨儿个…可把大家吓坏了,尤其隔壁那位…咳,玄真子道长,真是…古道热肠啊!”她特意在“古道热肠”四个字上加了重音,尾音拖得长长的,满是意味深长。

“轰”的一下,玉笋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顶,烧得她眼前发黑。隔壁那位!玄真子!那个冰冷得像块石头、看她像看污秽的道士!

是他!

那禁锢,那滚烫,那粗粝的触感,那挥之不去的冷冽气息……源头瞬间有了清晰而恐怖的指向。

“闭嘴!”玉笋猛地扯过单薄的被子蒙住头,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透出来,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颤抖,“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头疼!你出去!”

静心没出去,反而凑得更近了些,隔着被子都能感受到她那灼灼的目光和几乎要溢出来的分享欲。玉笋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那种“我懂,我都懂”的了然,混杂着对禁忌秘闻的兴奋。这无声的窥探比直接说出来更让玉笋如芒在背,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羞耻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四肢百骸,越收越紧。

就在玉笋快要被这无声的凌迟逼疯时,门外传来了熟悉的、沉稳的脚步声。

被子里的玉笋浑身一僵。

静心瞬间敛了神色,垂手退到一旁,规规矩矩地叫了声:“师父。”

慧明师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门外大部分的光线。她穿着浆洗得发白的旧僧袍,面容是一贯的枯槁平静,眼神却比往日更加幽深,像两口不见底的古井。她缓缓踱步进来,目光落在床上那团瑟瑟发抖的“被子卷”上,挥了挥手。

“静心,药送到了就下去吧。去看看晚斋准备得如何了。”声音平淡无波。

“是,师父。”静心如蒙大赦,又飞快地瞟了一眼玉笋的方向,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小心地带上了门。

禅房内只剩下师徒二人,空气粘稠得几乎无法流动,只剩下玉笋压抑而紊乱的呼吸声从被子里传出。

慧明师太走到床边,并未坐下,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团被子。她沉默了片刻,才用一种罕见的、近乎“慈悲”的口吻缓缓开口,打破了死寂:

“醒了就好。”

被子下的玉笋屏住了呼吸。

“身子要紧,那些……”慧明师太的声音微微一顿,像是在斟酌一个最恰当的词语,“…糊涂话,为师替你压下去了。”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庵里是清修之地,容不得半分污言秽语扰了佛祖的清净。”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精准地扎在玉笋最敏感、最羞耻的神经上。“糊涂话”、“污言秽语”——师父知道了!她不仅知道玄真子抱了自己,还知道自己昏迷中喊了什么!玉笋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的铁锈味,才勉强抑制住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尖叫和崩溃。

慧明师太似乎很满意被子里那骤然加剧的颤抖,她向前挪了半步,枯瘦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更重了。

“只是,玉笋啊,”她叹息一声,那叹息里听不出多少惋惜,更像是一种宣判前的怜悯,“你‘六根不净’之症,近来是愈发深重了。昏迷中尚且……”她恰到好处地停顿,留下无限令人遐想(或崩溃)的空间,“唉。”

这一声“唉”,像沉重的铅块砸在玉笋心上。

“三日之期,”慧明师太的声音陡然转冷,斩断了所有伪装的温情,“就在今日日落前。”

来了!玉笋的心脏猛地一沉,沉入无底冰窟。

“为师给你两条路。”慧明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尺,丈量着玉笋最后的退路,“要么,日落之前,剃度,受大戒,燃顶受香疤,从此青灯古佛,斩断一切尘念——”她刻意放缓了语速,清晰地吐出最后几个字,“…包括隔壁的‘尘念’。”

“隔壁”两个字,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捅进玉笋的羞耻心。师父这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的困境,她的“污秽”,已经和那个道士牢牢捆绑在一起,成了她无法摆脱的烙印!

“要么……”慧明师太顿了顿,枯井般的眼睛紧紧盯着被子下僵硬的轮廓,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寒冰的钉子,狠狠凿下,“收拾包袱,还俗下山。这庵堂的清净,容不下你这尊……活菩萨了。”

“活菩萨”三个字,带着赤裸裸的、冰冷的讽刺,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玉笋脸上。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碾碎。师父不是在给她选择,是在用最屈辱的方式,把她扫地出门!

青云观,三清殿侧殿。

沉重的檀香烟雾缭绕,却驱不散殿内冰封般的肃杀寒意。祖师爷泥塑金身的神像高高在上,俯瞰着下方跪在冰冷蒲团上的身影。玄真子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杆标枪,身上的道袍一丝褶皱也无,垂在身侧的手却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白痕。

掌院师叔清癯的身影立在祖师像旁,脸色铁青,下颌紧绷的线条透出雷霆之怒。他手中拂尘的玉柄几乎要被捏碎,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带着穿透脏腑的寒意,砸在空旷的大殿里:

“……身为本门翘楚,表率未立,竟犯‘淫邪’大戒!抱持女尼,秽乱佛道清规!更兼被其……当众以秽名称呼,令三清蒙羞,令本门清誉扫地!玄真子,你可知罪?!”

“淫邪”、“秽乱”、“秽名”——每一个词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玄真子的灵魂上。他清晰地感受到身后同门师兄弟投射而来的目光,惊诧、鄙夷、怜悯、难以置信……还有暗处压抑着的、看好戏般的窃窃私语。那些目光如有实质,汇聚成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从未动摇过的尊严和骄傲。那句“扫地的”,仿佛已不再是玉笋昏迷时的呓语,而是被刻在了他的道袍上,成了他新的、无法洗刷的烙印。

掌院师叔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之力:“罚你:自即日起,扫尘百日!范围扩及整座后山及与慈航庵相邻所有路径、庭院!每日卯时起,酉时止,不得懈怠分毫!罚面壁思过一月,非召不得出!罚抄录《清静经》百遍!静思己过,涤荡心尘!若有再犯,逐出门墙,永不收录!”

“百日扫尘”、“面壁一月”、“抄经百遍”……每一项惩罚都重若千钧,尤其是那“百日扫尘”,范围竟刻意包括了与慈航庵相邻之地!这无异于将他钉在耻辱柱上,让他在那个地方,日复一日地承受流言蜚语的鞭笞。

玄真子深深垂下头,额头几乎触到冰冷的地砖,声音干涩沙哑:“弟子……领罚。”

他起身,沉默地接过一名执事弟子递来的、一柄看起来格外沉重的竹扫帚。扫帚柄入手冰凉粗糙,带着一种屈辱的质感。他转身走出侧殿,背后那些复杂的目光如芒在背。殿外的阳光刺眼,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他走向后山,走向那片与慈航庵仅一墙之隔的区域。每一步都异常沉重。掌院师叔的厉声训斥还在耳边轰鸣,每一个字都撞击着他固守了二十多年的信念壁垒。然而,另一种触感却更顽固地缠绕着他——臂弯里那具身体的重量,那隔着僧衣传来的、微弱却烫人的体温,还有那声细若蚊蚋、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他耳边的“扫地的”……

“道法自然……”玄真子站在石墙外,望着墙内隐约可见的菜畦轮廓,心中一遍遍默念这四个曾如磐石般稳固的字。

救人一命,是顺乎天道自然吗?是。他当时未作他想。

可因此破戒,受此大辱,清名扫地,道心蒙尘……这,也是自然吗?

清规戒律,是维系道统的纲常,是秩序的根本。

可那求生的本能,那血肉之躯的重量,那脱口而出的、带着嗔怨的称呼……这些,难道不也是自然?

何为道?何为自然?何为不可逾越之规?

坚固的道心之上,第一次清晰地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深不见底。以往奉为圭臬、不容置疑的“秩序”,此刻竟剧烈摇晃起来,根基松动。他握紧了手中冰冷的扫帚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他机械地挥动扫帚,枯叶和尘土在竹枝下翻卷滚动,发出单调的“沙沙”声。他的动作依旧一丝不苟,每一个挥扫的角度都近乎精确,但那双总是平静无波、映照着秩序与规则的眼眸深处,却第一次被一种沉重而迷茫的阴霾所笼罩。阳光落在他挺直的脊背上,只投下一个孤寂而僵硬的影子。

慈航庵后院的水井旁,几个年轻的小尼姑正围在一起,木桶丢在一边,水瓢半沉在井里。她们的头凑得极近,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压不住那份兴奋的颤抖和窥探秘辛的激动。

“听说了吗?千真万确!昨儿玉笋师姐被抱回来的时候,昏迷不醒,嘴里可一直没停!就喊着‘牛鼻子…扫地的…’!哎哟喂,那调调儿,又软又糯,跟蘸了蜜似的!”一个圆脸的小尼姑说得眉飞色舞,还刻意模仿了一下那“又软又糯”的调子,引来同伴一阵压抑的嗤笑。

“何止啊!”另一个瘦高个立刻接上,眼睛放光,“今儿一早去集上帮厨,碰见卖豆腐的张婶了!她说得才叫精彩!说是那位玄真子道长,见玉笋师姐晕倒,那叫一个心急如焚!直接抱着人就施展轻功,‘嗖’地一下飞起来了!飞檐走壁啊!从咱们菜园子一路‘飞’回禅房的!两人在半空贴得那叫一个紧,啧啧啧……”她咂着嘴,仿佛亲眼所见。

“真的假的?飞檐走壁?”旁边一个年纪更小的听得入了迷,小脸通红。

“当然是真的!张婶亲眼……”瘦高个信誓旦旦。

“哎呀!你们几个!”静心清脆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她拎着个空篮子,像是刚要去菜园,一脸天真无邪地凑过来,“别在这儿瞎传了!哪有飞檐走壁那么玄乎啊?我昨儿就在旁边看着呢!”

几个小尼姑立刻像找到了更权威的目击者,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静心。

静心摆摆手,一副“你们太夸张”的表情:“就是翻墙!玄真子道长抱着师姐,从墙头跳下来的!动作是挺利索,但跟‘飞’可差远了!”她顿了顿,像是回忆细节,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竖着耳朵的人都听清,“不过……师姐当时确实是被道长抱着送回来的,公主抱哦!道长那张脸啊,啧啧,平日冷得跟冰块似的,可当时……红得都快滴血了!跟抹了胭脂一样!还有还有,师姐虽然晕着,手可没闲着,一直揪着人家道袍的前襟,揪得死死的,掰都掰不开似的!你们说怪不怪?”她眨着大眼睛,一脸纯然的不解,却精准地抛出了“肌肤相亲”、“依依不舍”的重磅细节。

“嘶——”周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紧接着是更加兴奋的、压抑的议论声。静心这番话,无疑给原本就香艳的流言又添了一把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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